第 38 章 梧桐（三）（2/2）
周海涛上前揪起刘飒格衣领，挥拳朝着脸砸下去。
“啪！”高珩接住周海涛的拳，问：“开打了是吗？”
“都他妈看着干什么！上！”周海涛一声爆吼。
李霖一马当先，冲过来抬脚朝高珩的吉他踹去。
“可以喊了吗？！”刘飒格被揪着衣领喊道。
“不行。”杨煦炎打开贪吃蛇，抬头看了一眼那边，说：“顶一会儿，好了叫你。”
元赢皱眉看向杨煦炎，问：“你叫人了？”
“哟，不傻啊。”杨煦炎看都没看打开了无尽模式，开局就是“triplekill”。
寇睿在救刘飒格和高珩之间只犹豫了一秒，接着随手从手边抓起一块苫布罩向李霖。
原本六对四，元赢那边赢面很大，结果两个人“死死盯住”杨煦炎，变成了四对三。元赢自诩大佬，从不轻易出手，眼下还是三对三，即便周海涛和李霖是技术流，在被“霸凌”了一学期反抗了一学期的寇睿手下也只能左支右绌。
寇睿一脚把苫布里的李霖踹翻在地，又一手肘砸在冲上来的npc背上，刚要伸手去拽跟刘飒格和高珩扭打在一起的周海涛，忽然听杨煦炎说：“来了。”
杨煦炎声音不大，又懒散。这声刚落，刘飒格像被几十个人捶了一般扯着嗓子开始喊。
“救命——打人了——嗷嗷嗷——”
高珩扔掉刚捡起来的半截木棍，躲开npc的拳，也跟着喊：“啊——打死人了——”
周海涛当场愣住：“！！！！！”
元赢一怔，随即过去抓起杨煦炎胳膊，指骨顶住他喉结，恶狠狠道：“你他妈到底……”
“元赢！”
一声炸雷似的暴喝声轰然砸进胡同里。
一群男生齐齐朝胡同口看去。
胡同口站着一个跟寇睿身高不相上下的男生，身材却比寇睿壮实许多，一生小麦色皮肤，脑袋一侧的青皮板寸上剃了一棵树。
“单，单，单老大……”周海涛从酷炫狂霸拽的三米巨人顿时痿成一米小矮人，双手烫到似的甩开刘飒格的衣领，后退一步愣在原地。
其余几人见了厉鬼的神色，一脸惊骇到灵魂出窍的模样。
杨煦炎不嫌事儿大的吹了声婉转悠扬的口哨，手机上响起贪吃蛇终结的配音“shutdown！”，莫名贴合眼下的情形。
元赢更是像被点穴似的盯住胡同口的人，半晌才叫了一声“哥。”
杨煦炎随即捏着嗓子哼唧道：“哎~~~疼死了，救命~~”
高珩没忍住笑了出来。
刘飒格更夸张，原本直立行走的好好的，下一秒直接倒地不起。
一群人里，只有寇睿蒙蒙地站在那里，浑身散发着还没收起来的煞气。
单麒麟大步走到元赢身边，二话不说一脚过去把人踹出去好几米，接着是周海涛等人，人均分到两脚半。这群在七中横着走的混混被踹的东倒西歪，愣是连哼都不敢哼一声，垂头耷脑的靠墙站着等发落。
杨煦炎边玩游戏，边哼唧：“打架咯，快来看哟~校霸打人了咯~”
“我看你才最欠揍！”单麒麟一把抓过杨煦炎手机，霸屏的蛇直接撞墙去世。
“嘿！”杨煦炎抢回手机揣兜里，站起身跺跺脚，“是你弟弟先动的手，看见没，”他指指刘飒格、高很个、寇睿，“看给人吓得。”
单麒麟顺着他手指看过去，前面两个看上去像被打了，但也只是看上去，后面那个，他抽着嘴角问：“他？你瞎么？”
杨煦炎看看寇睿没反应过来的样儿，叹气道：“总之，你摆平你弟，少跑我跟前乱吠。再有一次，我肯定，不再管……人你自己看着吧。”
单麒麟被噎的哑口无言，摆摆手道：“滚滚滚！”
杨煦炎朝他摆摆手，又对三人道：“走了。”
他刚走出去一步，单麒麟立刻道：“等等。”
“又怎么了？”杨煦炎不耐烦地回头问。
“那个，你先等会儿，”单麒麟看一眼元赢，“我有事儿说。”
杨煦炎带着人出了胡同，跟刘飒格说：“先去点东西，我一会儿过去。”
刘飒格还在整理被揪起包的衣服，“你怎么知道单老大回来了？”
“下暴雨那天看见他了。”杨煦炎说，“先去吧，别都堆在这儿。”
刘飒格跟高珩不约而同看了一眼荣获胡同混战mvp的寇睿同学。
刘飒格含糊道：“走了。”
按照他狂霸的性格，这句走了算是客套的招呼，说完像是怕听寇睿回应似的，大步去了对面烧烤店。高珩跟在刘飒格后面也走了。
寇睿站在胡同口没动，始终看着夜市的方向。
杨煦炎也没催他过去，知道他跟刘飒格、高珩没话说。但似乎跟自己也没话说。
单麒麟在胡同里教曾经的小弟做人，他俩站在胡同口听。
听了半天怪无聊。杨煦炎时不时瞥一眼寇睿，半晌后轻咳一声：“刚才那人是单麒麟，以前二班班长，高二参加的高考，去了北大。”
寇睿这才看他一眼，目光扫过他脖子上的红痕，那是刚才元赢揪他衣领时手指划出的红痕。他收回目光道：“我能打得过。”
“我知道。”杨煦炎笑着说，“知道你牛，但是没必要那这事儿证明。你有劲没地儿使，可以做卷子，我那有的是。”
寇睿又看他，视线转开时说：“下次别叫外援。”
杨煦炎一脸问号，想破脑袋，猜他可能是没打过这么不尽兴的架，也可能是没能力挫小混混，威严扫地生气了。于是安慰道：“行行行，以后你就我外援。”
“嗯哼！”
一声重咳在身后响起。
杨煦炎回头就见单麒麟两手插兜，表情一言难尽地看着他，随后又看看寇睿，嘴角忽然扯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有事儿快说，串儿没撸，作业也没写。”杨煦炎催道。
“这里说？”单麒麟抬抬下巴，假装不经意地瞥一眼寇睿。
“你想在哪里说？”杨煦炎不耐烦道，“别磨叽，饿着呢。”
单麒麟对他也是没脾气，压着火往他面前走了两步，压低声说：“我家在梧桐里的九栋有套房子。”
“不租！”杨煦炎大手一挥就要走人。他已经猜到了单麒麟接下来要说什么。
单麒麟见他要走，情急之下追上去就要拽他。
“啪！”
单麒麟看着自己被打开的手，气笑了，偏头看向旁边的男生，“你他妈谁呀！”
“外援。”寇睿看着他面无表情道。
“哈？”单麒麟以为自己幻听了，他他妈不才是外援好吗，这个全场mvp是他妈傻子吧。
“寇睿，人送外号，梅菜扣肉。怎么样？名字霸气吧。”杨煦炎笑呵呵走回寇睿身边，胳膊肘费劲地往寇睿肩头一搭，搭完才发现胳膊斜成了滑梯，姿势别扭的极其怪异。
单麒麟看傻子似的看着对面俩人，嘬了下腮帮，诚恳地说了句“霸气”，顿了顿又道：“你……你跟他说是你家的房子，或者亲戚的房子，正往外租。”
“跟谁？”杨煦炎收回胳膊，故意问道。
“别装傻。”单麒麟瞪他，“租便宜点，他就那点零花钱。”
“哟，那你别要得了呗。”杨煦炎挑刺道。
“不要说的过去吗？你是不是傻。”单麒麟刚说完就发现对面有道目光过于尖锐，扫一眼寇睿赶紧移开，放缓语气对杨煦炎说：“反正你看着办吧，钥匙给你。三天以后还有大雨，这两天赶紧帮他搬进去，东西我买好了。”
“你才是傻子吧大哥。你买好了，你什么风格他一看就能看出来。”杨煦炎一脸“我最服傻逼”的表情瞪着他。
“不可能。”单麒麟忽然笑了，“你看了就知道了。”他把门禁卡和钥匙递给杨煦炎，“谢了，上大学了哥继续罩着你。”
“滚吧，你管好你弟就行了。”杨煦炎接过钥匙揣兜里，“天天跟个疯狗一样，到处乱吠。”
“你也跟刘飒格讲好了，还有这位‘外援’。”单麒麟看向寇睿，目光在两人之前打量一圈，挥挥手走了。
杨煦炎目送单麒麟带着六个垂头丧气的小矮人走了，回头对寇睿说：“走吧。”
晚上八点半，夜市最热闹的时候，人声鼎沸，人潮汹涌，人山人海，总之到处都是人。
两个人艰难地走到路中间，因为一群汉服小姐姐路过，行人自觉停下观看。
“他，是谁？”寇睿突然问。
两个人被挤在一群过街的人当中动弹不得，半边身体叠在一起，杨煦炎微微仰头，正好与视线齐平的位置是寇睿的下巴，意外地发现寇睿的胡茬很重。
寇睿的问题不难猜，他和单麒麟刚才聊天，聊到了一个人，却都没说那个人的名字。而单麒麟对那个人，似乎很是不同。这种不同和隐秘的感觉，以寇睿的敏锐，应该觉察到了。
他收回目光，说：“你猜得到。”
寇睿没说话，杨煦炎感觉到了他的紧张。跟他坐在黑暗中的礁石上说出“我不喜欢女生”时一样。
他感觉到半边肩膀贴着胸膛僵硬了一瞬，随即慢慢放松。人群动了，他离开那片温热，有风从身后吹过，吹散了两个身体聚集的温热。
身后没有熟悉的脚步声，杨煦炎回头看去，寇睿还站在原地，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遥遥看着他。
他催道：“快走。”
寇睿动了，隔着人群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向他。杨煦炎忽然觉得他走的有那么一点郑重的意味。
有那么一瞬间，他看到寇睿眼里有什么东西在动，仔细确认，却发现只是周围缭绕沸腾的烟火气。
他忽然想起，寇睿问他“你不介意”时的口吻，十二分的强制镇定中，波澜不惊的口吻里，夹杂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
杨煦炎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易于伪装的人。混在人群中，端着伪装过的成熟的模样，小心翼翼地维护自己那一席之地，小心翼翼地不去触碰别人的雷点。
就像他在食堂特意买给寇睿的那份虾滑，如果不是刘飒格亲口说自己对海鲜过敏，寇睿不会相信那是他特意买给他的零食；就像今天他含糊其辞地把“不介意”表达出来，寇睿心里其实并没有真的相信，直到寇睿听到单麒麟的要求，恍惚间明白他是单麒麟和那个人之前隐形的彩虹桥，寇睿才相信他真的“不介意”。
原来，他曾经以为的神经兮兮，不过是经过伪装的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