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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篇 孤雁(下)(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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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们五个已经变了,是老大升了级别,经常传达最高级指派的任务开始?

还是是齐书恒开了一家摄影馆,只进行暗地操作开始?

亦或是是他和高尚、朱成武开玩笑地选择更喜欢跟随谁的直接带领开始?

隋遇想不出缘由。

“隋遇!”

齐书恒丝毫不惧何旭再开给他一枪的可能,只来得及抱起隋遇倒下的身躯,“你怎么样?

别怕,隋遇……我带你去看医生。”

在齐书恒的心中,一直将隋遇当成亲弟弟看待。

隋遇摇摇头,想说什么,却吐出一大口血,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不住地吐血。

手用力地要将齐书恒推开,齐书恒明白他是想让自己跑,他的眼角湿了,虽然能说话,可此时此刻他不知道能说什么,该说什么,隋遇推他的动作越来越轻,最后,他的嘴角混着血意绽放一个大大的笑。

齐书恒看着他轻轻闭上眼睛,手无力地落到地上。

“齐书恒,隋遇已经为你而死,你难道还要反抗?”

何旭的枪并没有放下,再次扣动了扳机。

明白他要做什么,高尚和朱成武忍不住上前,却被潇潇一个凌厉眼神止住脚步。

齐书恒看着隋遇没有生息的脸,忽然笑了,没有看何旭,只淡淡地问道:“我的罪名是什么?”

“你跟重庆的那个宁致走得很近,组织早已经怀疑你了,重庆那边,是不是也想要这个狼女?

还有,延安那群家伙也不安分,他们应该也派人找上你了吧。”

“哦,原来是背叛组织的罪名。”

齐书恒不在意的笑笑,“如果我说,我从来没有回应过他们的拉拢呢,你会相信吗?”

“……只要你乖乖跟我回去,看在以前的情意上,我会为你说话。”

看来是不相信了。

见齐书恒不为所动,何旭逼近了一步,“组织这次派的人远比你想象得多,我说过,组织很重视这次任务,只要你能立功,我保证前面的事都可以不计较。

隋遇已经死了,我真的不想再杀你,但是如果你硬逼我……”剩下的话没说,齐书恒也自然明白,老大杀人从来不会手软,杀他,更是会面不改色。

“那你们会如何对待小言?”

齐书恒问。

“小言?”

反应了一会儿,何旭才明白他说的小言是谁,“组织已经请了国外最好的研究医师,那只狼女的全身都是不可多得的宝贝。”

“你们打算对她进行解剖?

活着解剖?”

何旭笑了,“我一直都觉得你很聪明,果然没令我失望,那只狼女会成为这项实验最大的功臣。

这将是一件最伟大的项目,所以,加入我们吧。”

听到他这样说,齐书恒反而平静下来,“组织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组织了,你们为了所谓的完成任务已经变成只会行动不会思考的傀儡。”

何旭的脸色变了,“怎么,你准备反抗?”

他见齐书恒要站起,毫不犹豫地开了一枪,打在齐书恒的左小腿上,齐书恒踉跄站起,他又打了一枪在齐书恒的右腿上,最后,瞄准了齐书恒的头,“你再反抗,我就杀了你。”

“这两枪,就当回报了你当初对我的不吝栽培。”

齐书恒冷笑一声,也举起枪。

3

也不知是谁的枪声响起,齐书恒的身躯缓缓倒下。

突然冲出来的黑影扑到何旭身上,眼里发出嗜血光芒,嘴巴一张,就要咬上何旭的脖颈。

潇潇、高尚和朱成武快速掏出枪,可子弹对那黑影似乎没有任何效用,在碰到黑影身体的刹那纷纷落地。

他们很快反应过来,这是个不怕刀枪利剑的怪物。

“小言,停下。”

顾言正要咬断何旭的脖子,却听到一声轻轻的叫唤,她停下动作,转头看向齐书恒。

齐书恒刚才因为顾言突然冲出来时的巨大冲力而带倒在地。

他半起身,认出了顾言。

此时的顾言已经不是在摄影馆那个做什么都笨手笨脚、人畜无害的小女孩,而是一只足足两人高的狼女,全身上下都像是包裹了一层黑色的厚厚的铠甲。

“过来。”

齐书恒招招手。

顾言听话地走过去,蹲在他身边。

齐书恒清楚,是这里的环境勾起了顾言不好的回忆,她才会变得如此嗜血,可是即使他如今再想杀了何旭,也不该是那样杀了他,这样嗜血肮脏的事他不想看到顾言去做。

身上的压迫感骤然消失,何旭起身,紧紧盯着顾言和齐书恒,猜到了顾言的身份,“她竟然逃了出来?”

其实,他一直没有告诉齐书恒实话,他们并不是派人去监视小乌,而是在齐书恒离开摄影馆后的第二天,他们就派人骗顾言进了组织。

顾言虽然是个可怕的怪物,可没变身之前,依旧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用齐书恒的名义来骗她很容易。

可她现在却出现在这里,这么说,组织那边并没有见到她。

潇潇,高尚和朱成武都走到何旭身边,行成三角的保护环。

何旭有些激动,指着顾言对齐书恒命令道:“她只听你的话,你命令她,恢复本身,跟我们回去。”

他跟上级承诺保证一定能完成任务,甚至下了军令状,如果这件事脱离他的掌控,他回去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何旭扶着顾言的身体站起,讥讽地笑了,“如果她变回了本身,你们还会放过我们吗?”

说着,他对顾言柔声说:“将他们手里的东西都抢回来。”

顾言听话地点点头,没人看她是如何移动的,潇潇等人只觉眼前黑影一闪,手腕一震,等回过神来,手里的枪已经不见,除了枪,高尚和朱成武手里的布袋也不见了。

几人惊恐地看着鬼魅一般动作的顾言,心底骤然腾起一阵寒意,那是在绝对的毁灭力量面前的恐惧。

顾言将所有东西都放在一个布袋里,询问地看着齐书恒。

齐书恒缓步走到实验台,将一个还在燃烧着的酒精灯摔碎到地上,然后,就着火势,在何旭的惊呼阻止中将顾言手中的口袋扔到火上。

再利害的药物,被火燃成灰烬,也就没有什么作用了吧。

齐书恒对何旭等四人说:“我准备炸了这里,你们尽快跑吧。”

这里的一切,都不应该见到天日。

何旭刚才说,炸药已经埋好,齐书恒想他应该知道那些炸药被埋在了哪里。

见何旭不动,齐书恒又拿起一个燃着的酒精灯,“你以为我是在开玩笑?”

说完不再看他们,他只对顾言说,“我们走。”

顾言蹲下身,将他背在身上,一个跳跃,已经是十几米以外。

见何旭还是不动,似乎还要再去实验台拿药粉,潇潇给高尚和朱成武使眼色,三人一齐拉着何旭往外跑:“他根本不会顾及我们死活,跑吧。”

何旭忽然大力挣开他们,疯一样地跑向实验台,也拿起一个燃着的酒精,扯开衣衫,身上竟捆绑着一排炸药,潇潇三人震惊地后退。

这排炸药是他下了军令状时绑下的,如果任务完不成,他就以死谢罪,上级见他行动坚决又自信,才派了大批人供他调遣,任务已经失败,他就算能活着回去,也生不如死,倒不如拉上还未逃出基地的齐书恒一起死。

他虽然是五人中的老大,可齐书恒的能力远远超过他,当初是齐书恒不愿意做老大才轮到他来做的。

隋遇打从心底崇拜齐书恒,高尚和朱成武虽然表示更信服他,可也是在他能给他们俩最大利益的情况下的信服。

这几年,他拼了命地完成任务,职位一点一点往上升,可心里的那份失落却越来越甚,这些在开了摄影馆做暗处工作的齐书恒眼里,仿佛如尘土一般渺小。

“既然我活不了,那就一起死吧。”

在潇潇三人的惊骇中,他大笑着点燃了腰间炸药。

身后爆炸声越来越近,齐书恒摇头叹息,他手里的酒精灯火焰早已经熄灭。

顾言背着齐书恒冲出出口的一瞬,一下跳出了几十米远,紧接着跑进密林,对她来说,仿佛只有进入了密林之地,才算真的安全了。

身后的基地轰轰炸裂,如同地震一般。

守在空地的部队没看到里面何旭等人逃出,以为出了差错,他们不得已提前点燃了炸药。

于是,对着已经变为一片废墟的基地敬了个军人礼。

顾言一路跑一路跑,和很久很久以前她背着128一样,只想远远离开这个地方。

不知道跑了多久,只听齐书恒说了句,“小言,别跑了。”

顾言将他放到地上,齐书恒看着她,笑着说:“原来你这么厉害呀,我以前小瞧你了,还以为你什么都不会。”

笑着笑着,他的表情严肃起来,转而化为悲凉,回过头看向基地的方向,因为树林遮挡,只能看到隐隐约约的烟雾,他喃喃道:

“何旭,你错了,不是延安那边派人来找我,而是我从始至终都是延安那边的人,也不是他们想要策反我,而是我想策反你们。”

齐书恒沉默地看着基地方向,有些恍惚,他虽然带着目的加入军统,可从始至终他都将他们四个当成生死兄弟。

顾言见他沉默,也跟着他沉默,蹲在他身边,跟他一起看向基地那边。

许久许久之后,齐书恒才收回视线,看向顾言,笑着问她:“你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你要怎么变回去啊?”

其实刚才他是故意对何旭那样说的,其实,他并不知道顾言是如何变成这个样子,更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让顾言变回原来的样子。

顾言低下了头。

齐书恒又起了怜惜之意,只怕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变回去。

虽然他并不害怕顾言这个样子,可顾言如果一直这样也不是办法。

齐书恒想站起来,可怎么也站不起来了,他这才觉着,此刻被子弹打中的两条腿上一阵疼一阵疼,几乎要锯掉才能解决这种疼痛一般。

他的额头冒着虚汗,极力忍着痛,手指渐渐伸向伤口位置,竟是要用手将子弹拿出来,腿部钻心的疼让他几乎咬碎了牙齿,最后,子弹没掏出来,他竟是痛得昏了过去。

迷迷糊糊睁开眼,因为伤口发炎引发的发烧让他头昏脑涨,齐书恒慢慢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顾言惊喜的脸,和宁致似笑非笑的脸。

宁致?

他一惊,想要坐起,宁致按下他的肩膀,“放心,就我一个人,这只属于我的个人行动,与我的组织无关。

还有,我也没有想要什么条件,只不过是出于朋友之宜,不想让你这条腿废了而已,所以你尽管放心。

如果你想问我是怎么找到你又救了你的,我只能说,你要好好感谢顾言。”

齐书恒立即想到,顾言应该是在宁致的帮助下逃离了何旭所派之人的监视。

顾言已经恢复了原样,穿的衣服是宁致的便服,自齐书恒睁开眼后,她就一直看着他,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齐书恒笑着招招手,顾言将头歪在她的怀里,他抚着顾言的发丝,忽然觉得只要小言在身边,他就能忘记一切,忘记自己的任务,忘记国仇家恨,只留一份宁静安详在心底。

宁致翻了个白眼,走之前不忘调侃他:“有美人在怀,你是不是觉着自己受伤也是件幸福的事?

说实话,除了干净点好看点儿,她真是一点儿也没变。”

她和齐书恒虽然是立场不同,可抛开立场,却也是惺惺相惜的朋友,只要没有牵扯到组织利益,两人还是会和谐相处,甚至是相互帮助。

其实,关于顾言的存在,最开始也是宁致透露给齐书恒的。

最初见面,宁致并没怀疑过顾言的身份,只以为她是被狼捉进山的婴儿长大的缘故,才会像只野兽一样,可听到日本人的狼人实验,和逃走的那只女狼人,让她不得不怀疑在山上看到的女孩的身份,这也是为什么后来齐书恒会独自上山采风的缘故。

他们,亦敌亦友,等真正对峙之时,谁也不会手下留情。

宁致走出门,贴心地为他们关好门。

齐书恒这才打量周围的一切,这里不是医院,而是一间普通的家居房,想来他的伤是医生到这里给他治的。

这也衬了齐书恒的心意,医院那个地方,现在最不适合他去,现在的他在外人眼中只怕已经是个死人了。

他抚着顾言顺滑的发丝,喃喃自语道:“延安那边是唯一一个不会想到利用你来达到目的的组织,可我不能保证他们以后也没有这个想法,所以,我不能冒险,不能带你去那边。

以后呢,你就要自己一个人照顾自己了,你不要跟着我,也不要让我知道你在哪儿,如果我想找你,我会去找你的。”

齐书恒一直相信,一个要靠这种灭绝人性的实验来取得最后胜利的组织只怕也走不长久。

顾言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他的话,没有任何动静。

齐书恒又觉得自己说这些有些太早了,他的腿至少还得一段时间才能痊愈,利用这段时间好好教她也不迟。

顾言还是没有动静,齐书恒边叫边摇她:“小言,小言……”她没有应答也没有动。

齐书恒放开她,低头看了看,发现顾言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他不禁失笑地摇摇头。

齐书恒养伤的地方是一间民宅,地点偏僻,环境幽静,民风淳朴,是个养伤的好地方,也不知道宁致从哪里找来的好地方,让他只觉当初抛开顾忌救下这个敌人是一再正确不过的事。

宁致只在民宅呆了几天,交代好一切就准备离开,离开前,她问齐书恒,“我听说日本人狼机关的实验基地被炸毁了?”

这些日子,她没有问,不代表她什么都不知道。

齐书恒笑笑,想她终于是忍不住,也不瞒她,“是,我亲眼看到它被炸毁,何旭他们也……以身殉职。”

宁致沉默了一会儿,“那你真实的身份,是延安那边的?”

“嗯。”

齐书恒坦然地看着她。

宁致脸色不知是笑还是哭,她声音虽轻,却郑重地说,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和对方都牢牢记住这句话,“你救过我,我也救了你,以后再见面,就当不认识吧。”

“我明白。”

宁致离开后,顾言学着照顾受伤的齐书恒,可她对这些事天生缺了很大天赋,怎么也做不好,不免有些挫败。

齐书恒也不笑她,只说这个世界是公平的,有擅长的事就比然用短板的地方。

比如,顾言对摄影很有天赋,对绘画也颇有灵巧,可就是家常琐事怎么做也做不好。

不过幸好民宅里有人帮着做饭,也不至于两人都饿了肚子。

齐书恒在床上休息了一个月就开始下床活动,不能走快,只能扶着小乌慢慢的走,从院子这头走向那头,再从那头走向这头,来来往往,反反复复,连宅子的主人都感觉头晕,两人却好似一点儿烦闷也没有,就算一句话不说,只静静的走路也会觉得有趣。

宁致走之前也嘱咐过齐书恒,外面因为狼机关的事闹得比较紧,他没事时最好不要出去,这里没有认识他和顾言的人,是个安全的隐蔽地点,等风声过去,两人完全可以大大方方地走出去。

而齐书恒本也不想出去,摄影馆铁定回不去了,别处他也没有可以去的地方。

不活动的时候,齐书恒会找来纸笔继续教顾言写字画画,他画了许多张顾言的画像,又画了几只大雁,对顾言说,“我们这样的人不能留下任何照片,连画像也不能,你如果想我的话,就看这只大雁,它就是我,我也是它。”

他一直都是飞在人世间的孤雁。

顾言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他教顾言摄影的时候,说每一张照片其实都会说话,一张好的照片往往能够传达出不可言说的深意。

齐书恒也教她说话,先是教她念自己的名字,再念他的名字,“顾言……齐书恒……”边教边把他们的名字写到纸上,可顾言只认识字,张着嘴巴,怎么也无法将那几个字从嘴里念出来。

可能是因为他受了伤,没有像以前一样直接放弃,而是一遍一遍地教,耐心极了。

等齐书恒能稳稳站起并且不需要扶的时候,灶台上的活儿全被他揽下了,因为清楚顾言的口味和饭量,所以每次他做的饭都能被顾言吃光光。

之所以要亲自下厨做饭,是因为他发现顾言在吃民宅主人做的饭时总是食欲不振,清瘦了不少。

可他又觉得自己早晚会离开,不能让顾言养成习惯,于是只上灶两天,就将灶台又交给宅院主人了,并严格看管顾言的饭量。

半夜里,顾言偷偷回去摄影馆,将齐书恒平时用的相机和画画用的纸笔全部拿了回来,本想给他一个惊喜,可齐书恒见到这些东西时不仅没有高兴,反而狠狠地责备了她。

顾言只低着头没有任何反抗的表情,齐书恒心一软,也知道不能怪她,在思考要转移地点的同时也在忧心能不能让她一个人在闹市中生活。

与那些心机深沉的人相比,顾言纵有蛮力,却难免会吃亏。

想到最后,齐书恒凭借自己最远的一条人脉关系,写了封信过去,希望那边能给顾言介绍个在摄影馆的工作,至于顾言的身份,他只说是一个远方亲戚的孩子,父母都被日本人杀了。

齐书恒写信的对象,是一对夫妇,原本只有一个儿子,已经战死,乱世飘摇中也渴望能有人承欢膝下,于是接受了齐书恒的请托。

齐书恒将顾言的所有东西装在一个小箱子里:衣服、发卡、纸笔、画、他的相机……装满了整整一箱子。

他拎了拎,觉得有些沉,可想到这个重量对顾言来说完全是小事,就考虑着要不要再放一点东西进去,最后鉴于箱子实在装不下了,他才只好作罢。

而那天晚上被顾言一起带回来的雪狐由她自己抱着,齐书恒看着有雪狐陪着她,心里有些安慰。

下了车,往车站走时,顾言和齐书恒都走得很慢,一段不长的路他们走了小半天才走到。

车站里那对夫妇早已在车站等着,现在正值乱世,他们为了不放心顾言一个女孩子出远门,就千里遥远地来这里接她,如此有心,齐书恒相信他们夫妇一定会待顾言很好。

齐书恒对顾言说:“以后只要你开着摄影馆,无论你在哪儿,我都能找到你。”

到了那对夫妇面前,他又叮嘱顾言,“好好听他们的话,我很快就会去接你。”

顾言学会了吃饭穿衣,学会了梳洗打扮,甚至学会了摄影画画,可是,就是不会说话。

火车启动,她只能讷讷地接过他递来的小箱子、徒劳地拉着他的衣服,感受着他的衣袖一点点脱离掌心。

她只能被那对夫妇带上火车,一步三回头地看着他的身影,越来越远,最后消失不见。

尾篇

大庾县南境,大庾岭。

顾言挑了一处极其偏僻地方的独立套房,准备租半年,这里清静雅致,很合她的心意。

夜晚,静谧的湖水印着皎洁月光,这里的人都习惯早睡,刚过九点,四周寂静异常,一排漆黑的房子只有一处灯光透出亮光,隐约间有声音从亮光的窗台处传出来,消散在夜空中,让人听不真切。

“孤、雁。”

“小、乌。”

顾言趴在案台上,有板有眼地、边写边教身边的雪狐念,雪狐只楞楞地瞧着白色纸张上落下的几笔黑迹、再楞楞地瞧着她,然后,低头吃了一口桌子上的一盘溪鱼。

“真是笨啊,教了你这么久,你一个字都不会说。

就知道贪吃,太丢你祖先的脸了!”

顾言恨铁不成钢,拿言语怼它,可那雪狐吃的不亦乐乎,她的话半分也没有影响她的食欲。

很多年前,那人也是这样一本正经地交她认字,而她只对眼前的食物感兴趣。

情景相似,人却不再是那人了。

齐飞推门而进,看到顾言和小乌间的互动,忍不住说:“书上说,狐狸要成精了才会说话,而他还只是一只小狐狸。”

顾言头也没抬,“书上还说,不敲门就进来是不礼貌的行为,可你不还是进来了。”

齐飞看到今天的顾言很不一样,她在笑,不再是他之前见到的那种淡淡的仿佛对什么都不在意不上心的笑,可此时她笑,却是打从心底的笑,甚至,跟自己说话时,她还带着一种年轻女生的调皮可爱。

事实上,从摄影馆出发,一直到这里,每每走近这里一站,顾言的心境就好上一分,直到,明日准备上大庾岭的顾言直到现在还兴致勃勃的教那只雪狐认字。

他当然清楚顾言不是真的要教它认字,只不过在寻找一份乐趣,一份他根本读不懂也看不明白的乐趣。

这段时间,顾言向他打听了许多爷爷的事,比如,爷爷什么时候定居在这里,现在是什么样子,每天最喜欢做什么,还有,爷爷结婚了吗……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让他好一阵惊讶,有的问题他知道,有的问题他不知道,有的问题他很愿意回答,而有的问题会很让他生气。

顾言对齐飞说,她仔细瞧了他,长得跟他爷爷并不像,很大可能不是亲生的。

让齐飞又气又无奈,气的是她竟然也这样说,无奈的是,她不是第一个这样说的人。

而当他问起爸妈这件事时,爸妈会让他自己问爷爷,可他又不敢问爷爷,从小到大,爷爷都是极严厉的人。

齐飞狐疑地问顾言为什么对他的爷爷这么感兴趣。

顾言说,她很早以前就认识他爷爷了,很久很久以前,那个时候连他的爸爸都还没有出生。

齐飞当然不想相信,他暗暗猜测,顾言定是看过爷爷的年轻时候的功绩从而心生敬意,所以想知道更多爷爷的事。

顾言知道他不相信,也不解释。

“明天早上我要多睡会儿,你别叫我了,自己先去吧。”

齐飞来找她就是为了说这事。

如果不是念在顾言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关心赵落霞并给予她温暖的人,齐飞想,他才不会放弃那么好的假期,陪她来这里。

顾言笑着问他:“你知道为什么你的爷爷齐书恒总是出门,而且一出门就是好几天吗?”

齐飞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也觉得这个问题不该他去想,于是耸耸肩随便猜了下:“在家里待不住呗。”

“不是。”

顾言笃定地摇摇头,“他是在找人。”

纵使齐飞再聪明,他也不会往爷爷找的人就是顾言这方面去想。

“明天看你的运气了,能不能见到爷爷不是我说了算。”

就连齐飞自己每年都不知道能见到爷爷几次呢。

“他是不是很喜欢来大庾岭?”

“是啊。”

顾言再次笑了笑,没再说话,眼里多了些期许。

尽管以前她很多次来到大庾岭都是带着失望而归,这次,直觉告诉她,她一定能带着希望回去。

第二日,顾言早早起床,吃了早饭又领着雪狐散了会儿步,才开始出门。

陆陆续续上山的人不少,虽没有挡住视线,却也能占据大半视线。

走了近半个小时,到了一处平台,顾言让雪狐自己活动,自己则走到那宽大的平台上,倒不是她累了,而是这座平台,她很熟悉。

尽管许多年没有来过,尽管这里已经大变了样子,可她还记得周围密林的形状。

雪狐一跑一跳地,跳到一个轮椅旁边,好奇地开始玩了,轮椅上并没有人,顾言走近了,诧异轮椅主人的去处,她甚至想到会不会滚到山下去了,因为轮椅靠近平台边缘,而下面,又是那样陡的坡地。

正想着要不要叫人,山路对面的平台,忽然隐隐传来谈话声,“不是您要找的人?”

“不是。”

一声苍老却雄浑有力的声音回道。

顾言呼吸猛地一滞,呆在原地,没动。

“这么多年了,您不记得那个人是谁,却只记得她的身影和这大庾岭,可不就是大海捞针吗?”

“就算大海捞针,可那针毕竟还在大海里面不是吗?”

“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只是今天要早点回去,您还生着病呢,咦……那是谁?”

老人顺着看护的视线看去,看到轮椅旁边背对着他而站的人,这个背影,很熟悉。

近故情怯,顾言不敢转身,害怕刚才所听到的一切不过是虚幻,她的手竟然有些颤抖,背脊坚挺着。

雪狐似乎感受到主人心底喜悦又害怕的复杂心情,圆圆的眼睛盯着主人身后的人,突然大叫一声,好似看到了某个熟人,猛地朝那人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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