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过往（1/2）

胡科耶至今还记得那是他第一次巡游城池的日子，随从跟他跟的紧，年轻的他烦不胜烦。胡科耶故意甩开了他们，一个人拐进小巷子中，得了清净的胡科耶觉得爽利无比。

巷子里很安静，胡科耶只能自己的呼吸和脚步声。忽的，他听见了一阵慌乱的步伐声朝着这边跑来，他一个闪身隐进了旁边的岔口。

迎面慌慌张张地跑来一个背着破旧包袱的女子，神色慌张，时不时看看身后紧追不舍的人。一个不察，小巷子里的青砖一下子将她绊倒，那破旧的背包被甩开，东西散落了一地。

身后的人还是追上来了，三五个汉子将她紧紧围住。

“再跑，我看你能跑到哪去？还敢跑？今天你必须回去给我接客。”

那女子拼命摇着头，“不，不要，我求求你们了。”神色卑微低贱到了土里，就是这样一般楚楚可怜无法让人不心动。

胡科耶做了他这辈子最后悔的决定，这个让他后悔了无数年的决定。他经常会想，如果时间再次重回这一刻他还会不会站出来。

几乎是三拳两脚，胡科耶轻而易举地救下了她。

胡科耶当时也是俊帅无俩，英挺的面容很容易让人生出好感。他将散落在地上的东西重新装好递给了女人，关切地问她:“还能走吗？”

官舒苦笑了笑，“估计是走不了了，但是还是真的太谢谢你了，小女子无以为报。”

胡科耶挠了挠头像个毛头小子一样，“没事，举手之劳。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被这么多人追赶？你的家人呢？”

官舒借着胡科耶的力气站了起来，她接过胡科耶手中的包袱拍了拍，大大方方地笑了笑:“我叫官舒，我没有家人，我就是四处打听到他们在这边有消息才来北柔的，没想到不小心被骗到了妓院，这才逃出来。”

她说的毫不隐晦，也不在意胡科耶惊讶的眼神。她朝胡科耶欠了欠身:“多谢少侠相助，大恩大德官舒没齿难忘。就此一别，我们有缘再见。”

说完，就在胡科耶的眼前利落地转身就走。她的一只脚使不上劲，就那样拖着走，胡科耶看着心生不忍。

“你等等。”

官舒不解地转身看着他，“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先在我家歇歇脚吧。”

“不不不，这可使不得。”

胡科耶皱了皱眉，“你要是再被人骗走，我下次可就救不了你了。正好，我们家还缺人，不是让你白住的。”

官舒想了想自己身无分文，又摸了摸自己饿的发痛的胃，鬼使神差的就答应了。可能是胡科耶刚救了她，也可能是他身上的正气，官舒就不管不顾地跟他走了，也不担心再次被骗。

胡科耶深陷在记忆的泥潭，不要可怜她，不要可怜她啊，回忆再次淹没了他。

官舒终于知道胡科耶的“家”有多大了，她几乎看傻了。

“要不我还是先回去吧。”官舒小心地说道。

胡科耶挑了挑眉，笑着看她，“嗯？怕了？”

官舒感觉这一切太不真实了，所有人都知道年轻的大汗带回来一个长得非常漂亮的汉人。

他们迎着所有人的期待毫无悬念地在一起了，那是一段快乐的时光。胡科耶的新娘是王庭最好看的女人，她帮他生儿育女。那时候胡科耶刚坐稳王位，北柔十部乱的像盘散沙，一切的一切都得他亲自过问。就是这样事无巨细还是有百密一疏的时候，王庭的城池布防图被偷了。

胡科耶震怒，立刻重新布防并且严查布防图的去向。王庭所有人都被排查了个遍，只剩下胡科耶和官舒的大帐。

连日的操劳让胡科耶乏不胜乏，刚回到大帐他闻到那熟悉的香味就一阵犯困。官舒还没有回来，胡科耶想着大概是乌托那边又闹起来了。想着想着，困意将他席卷，他就这样和衣而眠。

再醒来的时候，胡科耶感到自己的额头被亲了亲，周边都是官舒身上的味道。他自然地将人搂住，“好累啊。”

官舒轻笑了笑，“最近看你乏的很，要注意休息。”

胡科耶深深吐出一口气，抹了把脸让自己清醒清醒，他笑着看着官舒:“不敢休息啊，那么重要的东西。”

官舒就着面对面的姿势坐在胡科耶的身上，依靠着胡科耶的胸膛，她小声地说道：“查不出来就算了吧，不是已经重新布防了吗？”

“事情不是这么简单啊，敢在本王身边偷走布防图，必须得查出来到底是谁，不然祸患无穷。”

官舒的身子僵了僵，“如果大汗真的查出来是谁偷的，又当如何？”

胡科耶的眸子里只有沉寂的死水，他看着官舒紧绷的嘴角说道：“杀。”

官舒的呼吸停了刹那，“自然是。”

胡科耶把玩着官舒的发，问她：“这件事情你有什么看法？”

官舒轻推开他的胸膛，垂眸，“大汗抬举了，官舒一介妇人自然是不知的，还请大汗不要取笑官舒，官舒惶恐。”

胡科耶突兀地笑了出来，又将人拽回自己的身边，点了点她的嘴角，“本王就是太累了，想逗你玩玩，怎么还认真了起来？”

官舒羞恼得脸都红了，“你就知道欺负我。”

胡科耶任她耍耍小脾气，“乌托都这么大了，肚子里还有一个，怎么还和刚来的时候一样。”

官舒圆目一瞪，“你什么意思，是不是嫌弃我了？”

胡科耶刮了刮她挺翘的鼻尖，将人圈在怀里，“不，不是，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永远爱你，永远，永远。”

官舒被他说的脸上泛着红润的光泽，她说道：“我也是，我比你爱我还要更爱你。”

他们的额头相抵，官舒将胡科耶温暖的手掌放到自己的小腹上，“孩子在肚子里动了。”

胡科耶的手掌放在官舒的小腹上，没有说话，他亲了亲官舒的脸颊，“我先走了，夜晚不要等我，先睡吧。”

说完头也不回地大步出了大帐，他的心堵得慌，结果已经很清楚了。那个他抗拒了无数次又不得不接受的答案再次狠狠地将他击溃，胡科耶感受到的不是生气也不是气愤，他只是觉得这一切都像是梦一样。

失神地走在外面，他想放声大笑又恨不得撕开官舒的皮囊看看官舒的心是不是黑的。

完整的布防图被放在官舒的床头，官舒只看了看就全明白了，她没有慌乱也没有立刻去解释，一切都如往常一样。

早膳照例是和胡科耶一起用的，两人之间的气氛浓烈到一触即发，他们都在等着对方先开口。

这是胡科耶吃的最不顺心的一顿饭，官舒也没动几下筷子。官舒放下筷子后胡科耶就让人将饭菜撤了下去，意味不明的目光钉在官舒的身上，“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官舒只是笑，纠结了这么久终于算是有了个结果，尽管结果不是那么称心如意，但是也算是给胡科耶个交代。“没有，大汗如果有了决断，官舒愿意承担一切。”

胡科耶的手握紧了，他最恨背叛，现在背叛他的人还是自己的枕边人，他更无法忍受。“承担？你要如何承担？”

他一只手就掐住官舒脆弱的脖颈，没有用力只是虚虚握着，“偷布防图到底是为了什么？”

官舒被迫抬起头直视他，胡科耶眼里的失望和怒火到底还是让她感到了难过，她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是她还是害怕看见胡科耶眼中的失望。

“是我失算了，我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这个说法大汗满意了吗？”

胡科耶的眼睛都被愤怒烧红了，他只手上微微用劲官舒就受不了了，官舒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角就已经落下泪来。

眼泪灼烧着胡科耶的手，他后知后觉地甩开官舒，他看了看自己的手，他到底做了什么，他怎么能这样对官舒。

几乎是落荒而逃，他再也不敢看官舒。

官舒被人紧紧看管起来，她的行动被限在大帐中，胡科耶再也没有来看过她。安胎药还是每天送来，她一整天都接触不到任何人，无聊了她就跟肚子里的孩子说话。从她跟胡科耶的相识讲到自己做错了，她不知道胡科耶会怎么处置她，但是不管结果是什么她都没有任何怨言。从她第一天来到北柔，踏上这片土地，再到遇见胡科耶的那一瞬一切就已经变了。

布防图是她故意让胡科耶发现的，她再也受不了内心的谴责。每当夜晚点燃熏香，看着胡科耶没有任何防备沉沉地睡去，她都想放声大哭，她想告诉胡科耶她后悔了。她只是一个被废了武功和被喂了药的死侍，胡科耶真的不能再对她这么好了。

她将胡科耶安插在京城和皇帝身边的眼线都透露了出去，她将与胡科耶有往来的朝臣都供了出去，她还将北柔十部的布防和城池的守兵都传给了京城。无数个夜晚官舒抚摸着胡科耶的侧脸，她都会想哭，她跟他说对不起，可是胡科耶听不见。

“求你，别对我这么好了，我会舍不得。”官舒抱着胡科耶将自己埋进他的怀里。

梦里的光影交错，她一会儿梦见小时候在练功的时候，一会儿梦见自己受命来到北柔的时候，这一切的一切最后都围绕着一个人展开--胡科耶。

三言两语就骗过了胡科耶，她暗自好笑，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她当然也不害怕胡科耶查她的背景，她的身后干干净净，任胡科耶再怎么查也绝不会发现。

半梦半醒之间官舒感觉自己的脸上一凉，她顺着凉意摸上了胡科耶的手指，大帐里很黑，但是官舒就是感觉胡科耶的目光让她无所遁形。

忍着笨重的身子，官舒吃力地坐了起来，“大汗深夜前来可是有何要事？”

胡科耶不说话，只看着她，借着黑暗他也能凭着夜视看见官舒脸上的惊讶，他把她看进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