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耗（1/2）

年少从军，杨清蘅想过很多种可能，在她的设想里，有意外，也有美梦成真，但都是对他自己。

而现在，她就觉得很好。韩承言能与她厮守，哥哥会继承杨家的衣钵，他们会一起将倾颓的江山扶正，会将家族的荣耀传承下去。

她也想过父母有一天会老去，会离开，甚至不止一次梦到过自己可能的结局。

但在她所有不大好的设想里，从来没有过哥哥。

在交战之地，惨状随地可见。之前的苍洲便是尸殍遍野。若论起来，今日的苍洲城反而不似当时惨烈。

但现在，倒下的有她的哥哥。

“郡主！郡主小心！”

杨清蘅下了马，边上的墙就塌下来，王副将扶着世子，根本走不开。

身后的亲兵近卫在追，杨清蘅什么都不在乎，砖瓦砸在头上，似乎也没什么感觉了。

“哥哥，”杨清蘅胡乱擦了一把糊住眼睛的血，从王副将手上接过杨书瀚，“素雪！去催医官！去催。”

“郡主……”杨易站在一旁，不知如何靠近。

“是……韩承毅……，”杨书瀚的外甲方才已经由士兵们帮忙脱下来，他反握妹妹的手，却只摸到坚硬的手甲，“晗晗，别怕。”

“哥哥你撑一下，”杨清蘅捏着他的手，“杨易！去催医官！”

“晗晗，疼，松开些，”杨书瀚抬起手给她擦着额前的血，“路上……受伤了吗？”

“没有……没有……”杨清蘅讲呜咽声咽下去，手却稳稳的扶着他的上身，“这点小伤不算什么，哥哥且等一等！甘州有冉琪在看着，我接到你的信就赶来了。你都胜了，别和我闹着玩儿！”

“哥哥哪儿舍得吓唬你，”杨书瀚本想笑一笑，胸口的疼痛却突然加剧了，他侧头将血吐出来，还是牵着嘴角朝妹妹笑，“是我不小心，你别怪小策，他自己也伤的不轻。”

“医官呢？！干什么吃的！”

自打她记事以来，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

她想褪去手甲，她想握住哥哥的手，但现在动一下她都害怕，怕哥哥就此离开。

煌煌天地间，周身千百人，无一能助，包括她自己。

“郡主！松手，”随军医官大步流星的跑来，王松年怕杨清蘅状态不对，赶忙过来接人，奈何杨清蘅像是没听见一样，一动不动。

“郡主，将世子交给王将军吧，您这样抱着世子，末将无法疗伤。”医官小心翼翼的凑到跟前。

“晗晗……苍洲……交给你……”杨书瀚本想捏一捏她的手臂，可铁甲坚硬，他只得无奈的松了手，“你料理好，我才……能……安心养伤……”

“好，”杨清蘅忍着泪将他交给王副将，“哥哥你别骗我，不然我就一个人去杀了北狄的狗贼！”

“傻话……”杨书瀚话音弱了下去，“去吧，不可……误事。”

“将军，斥候来报茸佢部兵马正在朝这边移动！”韩策骑着马跑到近处。

“走！”杨清蘅戴上头盔，扫视了一眼四周士气低迷的士兵，“把你们的眼泪收起来！别哭丧着脸！世子的仇还报不报了！”

“报！！”

“还能战的！整军出城！”

“喏！”

“素雪留下，你负责带人安置伤患！”

“喏！”

茸佢之前参战不多，算是北狄目前战力最完好的部族。拓达谵的部署其实也没什么大技巧可言，无非就是“趁你病要你命”。茸佢也是想赌一把，杀一个回马枪。

可他们注定要为盲目自大付出代价。

杨清蘅是什么人？是北狄人自己认下的“大睢狼鹰”，她才离开了这么几年，北狄人似乎都忘了。

不管刺杀杨书瀚的是什么人，这个仇都要算在北狄头上。

茸佢还不曾回到苍洲地界，玄甲铁骑的刀锋已迎面而来。

“不是说没有兵了吗？这些人哪儿来的？！”茸佢部世子大惊。

“不知，按理来说他们的人手应当是不够的！其余各州也在交战啊！”

“按理说！？要你何用！”茸佢世子一刀斩下了部下的首级，“快退！”

意识到不对，那世子立马传了撤退指令。可他们面对的不只是笨重的重甲骑兵，想在别人的地界上来去自如？

白日做梦。

这群“残兵”，此时仿佛有天助力，没有丝毫退意，杨清蘅横刀甩开挡在前头的北狄兵，遇到攻击能杀便杀，杀不了便让过，躲不掉便受着。就这样一路追到茸佢世子身后。

“郡主！”杨易见她一人深入，赶忙解决掉缠斗的敌人，毫不犹豫追上去。

“杨易！轻骑营来一队人！”唐傅见无法阻止，带着一小队人马边杀便追过去，“都疯了！”

茸佢世子见躲不掉，挥着狼头刀回身迎战。

杨清蘅身上有多处伤，他本以为自己会轻松，但杨清蘅的战法着实不按套路走，可谓是以命换命。

第一刀，他砍向杨清蘅的腰腹，本是想她后退躲避留出空档，可杨清蘅侧身躲的敷衍，玄甲虽不曾彻底被破开，却被刀砍得豁了口，铁皮朝内卷进去，定然划开了皮肉，狼头刀的锋刃卡在里面，血顺着刀尖滑落。

下一秒陌刀便已落在了他的肩颈。

玄甲最恐怖的不是它的坚固，而在于它的斤两。同样大小的的铁块，玄铁要重将近一倍。故而杨易和唐傅到的时候，茸佢世子基本上被陌刀豁成了两半。

杨易跳下马，弃了□□抽出佩剑砍杀着残余的北狄人，插着空子来到杨清蘅身边。

“郡主！您可还好？！”

“杀光！”杨清蘅翻身上马，拉缰绳绕开了杨易。

这回来偷袭的人本也不算多，约有三四千人，怎敌得过杨清蘅过万的援兵，还要加上原本苍洲的守军。

杨清蘅整个人像是从血里捞出来的，手提茸佢世子的人头回归。几位将领一看就知道她受了怎样的伤，纷纷围过去自成阵型，防止敌人偷袭。

“郡主！您说句话！”潘穆砍杀着逃窜道面前的北狄人，一边回头看杨清蘅。

他是支持世子的没错，但这一段时日跟着郡主也是收获颇丰。在军营里，实力便是说话的资本，杨清蘅配与杨书瀚并驾齐驱。他也不再纠结往日的观念，安心跟着这位小主子打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