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的桃子（1/1）
宰相人选终于出来了，是雍王殿下李瑫，可爱的桃子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成为右相！一直到朝会散了，可怜的桃子还没从震惊中出来。那些官员们眼神复杂，心情更是复杂。真是人生大赢家，都是投胎做人，怎么差距这么大呢？托生在帝王之家就算了，还有个三千宠爱在一身的阿娘，更要紧的是桃子才多大的人啊，竟然做了右相！这个可比太子之位强多了。
看看当年李瑛和李亨两个太子是什么下场就知道了，尤其是李亨，虽然贵为太子，可是一直在李林甫的收下忍气吞声，李亨倒台，一方面固然是他德行不够，可是没有李林甫虎视眈眈，李亨也不会败落的这么快！
但是到了雍王这里，大家这才恍然大悟。雍王殿下才是陛下最喜欢的儿子呢。真是一点委屈不舍得叫他受啊！担心宰相和太子不和，干脆叫雍王直接做宰相。要知道太子的权利可大可小，但是宰相可是掌握着百官生死啊！这么一来，那个官员还敢和别的皇子结党和雍王唱对台戏？真是满满的爱啊！
桃子木着脸接受着大臣们的祝贺，他强压着心里的不满，笑嘻嘻的说：“今后我和诸位就是同僚了，一个战壕里面出来的，大家都是兄弟啊！何必这么生分呢？今天还有事情，改天，我必然请大家一起痛饮，也算是我这个初来乍到的，请教诸位前辈了！”大家听着桃子如此谦逊，都笑着说不敢。
好容易冲出重围，桃子擦擦头上的汗，一溜烟的向着后宫去了。呜呜呜，阿娘，有人欺负你儿子啊！你可要给我做主啊！桃子想好了该怎么和杨玉诉苦告状，然后阿爷就被阿娘修理的画面，心情稍微好了点。他还不想做个老黄牛，每天对着那些满脸褶子的官儿们玩心眼呢。还是小美人赏心悦目，那群老头子有什么看头啊！
杨玉不慌不忙的正在给身边的侍女们安排活计，自从宰相的人选难产，杨玉心里就有了想法了——别是李隆基预备把桃子顶上去。前些日子李隆基主动和杨玉透露了心思，她心里虽然有点不舍，但是桃子已经没退路了。做个被无数眼睛觊觎的太子，还不如做个实权宰相来的划算呢。
只是桃子肯定会跑来诉苦的。果然一阵脚步声打破了宫中的平和，杨玉对着身边的侍女们做个手势，她们都退出去了。“一早上就风风火火的跑来，可是想知道你的新年礼物是什么，我早就说过了，绝对是个惊喜，怎么样，还满意吗？”杨玉对着桃子一笑，指了指身边的位子。
桃子已经到了嘴边上的哭诉和耍赖撒娇一下子凝固住了，他好像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桃子想了下，气恼的抽了自己一下：“我这个笨蛋！竟然没想到这个！阿娘——我到底是不是你的亲生儿子啊。你怎么不给我点提醒啊！害得我早上差点出丑了。阿娘，你耍我！”桃子赖在杨玉身边，哼哼唧唧，拧来拧去的，和小时候一个样子。
杨玉捏着桃子的脸使劲的扯一下：“别装了，做事要合乎自己的身份年纪。你可不是穿着裙子的小孩子了。叫人看着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做宰相不好吗，你还是觉得自己能力不足？要是这样，你可以和圣人去说，承认自己能力不够，干脆放弃吧！你要是想偷懒——”
“不是，我就是有点——怎么说呢，不甘心！我被自己的爷娘给算计了。我知道阿爷是想锻炼我，但是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主要是嫌弃我霸占着阿娘的时间太长了。因此想要累死我，叫我彻底没时间，没力气和他争阿娘。我更伤心的是阿娘——”桃子一脸忧伤的看着杨玉，不知道的还以为杨玉这个做娘的怎么对不起自己的儿子呢。
演，接着演啊！杨玉看着桃子似有若无的抽搭一下，心里冷笑，这个破孩子演技倒是不错。别打量着我不知道你的心思。桃子自觉羽翼未丰，还想韬光养晦。而且这个孩子还想要出去走走呢。做了宰相不是被彻底困在长安了。桃子当然不愿意了。可是杨玉却认为实践是最好的老师，他总要接手政务的，不如早点实战锻炼。
“把你这副嘴脸给我收起来！我早就想锻炼你一下了。人要敢于突破自己知道吗？我问你，你做了宰相，有什么想法没有，把工作计划列出来！”杨玉毫不留情的戳穿了桃子的小心思。桃子哼一声，收起来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实在是太突然了，我还没什么系统的想法。但是我觉得大唐已经到了非改革不可的地步了。内政上，这些年上天护佑，还算是风调雨顺，但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要是真的发生什么大的灾害，就要吃力了。第一是人才选拔，他们多半是学非所用，圣贤书这个东西是一种很高级的处世哲学。但是并非所有人能参悟透，就是参悟明白了，也未必能用在实际中，我觉得一些底层官吏，书没读明白，做事也没章法，更没有专业精神。我想先从底层的官吏开始抓起……”
杨玉听着桃子滔滔不绝了半个时辰，她满意的点点头，揶揄的说：“还说自己没想过，还撒泼打滚的不要做，我看等着你想好了，也要做宰相了。你的工作报告能有一天的时间！”
这个桃子啊，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倒是很诚实！桃子脸上一红，刚要哼唧，就听着李隆基的声音：“不错，朕的右相很有点想法。把你刚才说的给我写出来，正式上奏。”桃子忙着转身对着李隆基行礼。杨玉皱皱眉，她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了？对了，桃子做了宰相，应该先去皇帝跟前听训示呢。谁知桃子先跑到了自己跟前了。
杨玉狠狠地瞪一眼桃子：“你是不是直接跑来我这里了，真是越来越糊涂了！”杨玉生气的戳了下桃子的脑袋。桃子也才想起来，阿爷不仅是他的阿爷，更是天子啊。看着桃子有些尴尬窘迫的样子，李隆基倒是没生气，反而是搂着桃子的肩膀：“我就知道你会来这里诉苦的，其实我和你阿娘早就商量过了，你需要锻炼。与其一个部一个部的锻炼，不如叫你总揽政务，培养大局观。”
桃子忙着说：“我记住了。但是他们那些人看我和看烤羊肉一样，真是难受！他们什么意思？还不是羡慕嫉妒恨，一边觉得我不过是依仗着阿爷才有今天，一边怨恨自己为什么投胎没投好。一边觉得我年轻，可以随便哄骗，一边又想从我跟前捞好处。我也不是傻子，随便被他们糊弄了！但是我不喜欢被人算计的感觉！”听着桃子孩子气的抱怨，李隆基笑起来了：“你阿爷一直被人算计，这不是也习惯了。好了，你回去好好地整理下。不要妄自菲薄，也不要骄傲知道吗？”
桃子乖巧的点点头，看一眼杨玉：“阿娘，你儿子做右相了，就没什么奖励吗？”
“有，当然有！”说着杨玉使个眼色，很快的春桃笑着捧出来个盒子，打开看竟然是一盒子颜色各异，晶莹剔透的糖果。桃子的脸明显的垮下来，阿娘把他当成孩子了。杨玉抱着桃子亲亲：“在阿娘心里，你一直孩子。以前为了吃糖，和你斗智斗勇，是怕你不好好吃饭。现在你有自制力了，我干什么还要拦着你啊！吃的时候仔细品味，有惊喜哦！”
桃子眼睛闪闪发光，伸手拿个红色的：“这个肯定是梅子味道的——啊，辣死我了！”什么梅子味道的，根本是山萸肉的好不好，一样的红色，就是一个酸甜可口，一个辣的刺激！
“世事无绝对，别叫自己的经验蒙蔽了双眼！”杨玉拍了拍孩子的后背，桃子端着盒子走了。
看着儿子的背影，杨玉很无奈的说：“我觉得桃子的确有点欠缺，他竟然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事情！”桃子竟然不忘了规矩，散朝之后没去给皇帝谢恩，聆听训示，反而是跑来杨玉这里了。她是不是该和桃子认真谈谈吗，李隆基是他的父亲，但是他也是大唐的天子啊。一般来说皇帝都是小心眼儿！
“哼，我可不是小心眼儿。桃子先跑来和你撒娇，那说明在孩子心里，我们是他的父母，孩子对父母总是不加掩饰的。做什么要和孩子生分呢。”李隆基竟然看出来杨玉的心思，咬着她的耳朵，热热的气息喷在杨玉的耳朵上：“难道在娘子心里，我就是个小心眼儿的人吗？”
就是！杨玉在心里翻个白眼，靠在李隆基胸前：“哎呦，疼死了！我是担心桃子这么不拘小节，被人拿着做文章啊。还有，三郎真的不是小心眼儿吗？”
“哼，我的心怀可宽广的很呢。好了，政务有桃子处理，我们能轻松几天了。”李隆基心情很好，烦人的政务有桃子去伤脑筋，他可要和娘子悠闲几天了。
造孽啊，残古啊！桃子看着满桌子的政务，外面乌央乌央，等着见面说话的官员，只能仰天长啸了！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摊上这么一对无良父母啊！
可惜桃子的怨念被华清宫的乐声给阻隔住了，杨玉和李隆基根本没听见。李隆基真是悠，每天陪着杨玉不是欣赏歌舞，就是下棋说话，或者和杨玉在骊山散步观景。这天梨园进上了新编排的舞蹈，杨玉看了一会，摇摇头：“当年阿蛮在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这些舞姬长相不错，但是素质太差了。这是跳舞，又不是青楼里面选花魁，长相固然重要，但是也不能只看长相。那个，还有这个，身体条件太差了。不用再跳舞了！”这群舞姬是新选出来，其中又不少标致的面孔，但是长得好未必跳得好。杨玉实在忍受不了她们浑身僵硬的舞姿了。
听着杨玉提起来阿蛮，李隆基对着杨玉说：“安禄山那个胖子却灵活的很。不如叫他来给娘子舞蹈助兴。这个人倒是很有意思呢。”
安禄山！对这个名字，杨玉都要生理性厌恶了。她皱皱眉，怎么皇帝还没下手除了他呢。“怎么三郎忽然提起安禄山了，他胆子太大了，我是外貌党，不喜欢肥腻的胖子！”杨玉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
李隆基却是没有顺着杨玉的意思，只笑着说：“真是个小心眼儿！安禄山的事情我自有处置，革除他的职位很简单，但是牵一发动全身，总要小心为上。再者，我想叫桃子锻炼下！”李隆基漫不经心，眼睛却盯着杨玉的表情，把她脸上一切细微表情都看清楚看了。
神经过敏了！杨玉察觉自己有些太失态了。她一笑说：“既然如此，就按着三郎的意思把安禄山叫来，我倒是要看看，这个胖子是不是三头六臂，竟然能——”能把大唐盛世彻底搅乱！
“能怎么样？”李隆基随口问了一声，杨玉掩饰着笑了笑：“能从一个偷羊贼成为节度使。”
“作为天子要，用人要不拘一格。”李隆基随口的话惹来养育不满的眼神。不拘一格降人才，前提是他必须是个人才，要是个反贼还是算了吧。
“怎么娘子不同意吗，你不是时常说用人不能拘泥身份，要看真才实学不是。对了，李白还是个商人出身呢，娘子倒是很推崇他！”李隆基顿了下看了看杨玉：“安禄山虽然手段粗鄙，可是平卢倒是安静。”皇帝似乎在专门和杨玉唱反调。
什么叫平卢还算安静？杨玉在心里翻个白眼，刚要说什么，最后还是闭上嘴不说话了。李隆基是怎么了，他的态度转变的太突然了，有点叫人猝不及防。难道安禄山真是李隆基的克星，遇上了，就脑子宕机，老年痴呆了？不能够啊，这里边肯定是有问题啊。
杨玉决定还是不要继续这个话题了。她嗤笑一声：“我才不管这些事情呢，但是我记仇，在扬州那个胡商安承顺，大概率是安禄山，我把帐记在他身上了。”
华清宫的夜晚很安静，李隆基睁开眼看着身边睡的正香的杨玉，轻轻地给她盖上被子，这个天气，一半肩膀和胳膊都在外面，等着被风吹了，肯定又要说不舒服了。杨玉抱着被子翻个身，沉沉睡去，李隆基却悄悄起身，披着一件袍子出去了。
星空澄净，天上无数的星星闪闪烁烁，李隆基心里叹口气，真是老了。他现在确切的感受到了衰老。其实人的衰老不是从脸上的皱纹，头上的白发开始的，是从精神头开始的。以前就是再大的事情，自己也能说睡着就睡着了，第二天起来依旧是精力充沛。可是现在呢，他竟然没多少觉了。
就像是刚才，本来和娘子翻云覆雨之后，他可以闭上眼满足的睡去，一直到明天早上醒来。谁知他竟然失眠了。
身体疲惫，不能带来睡眠，反而无数的心事都涌上心头！
安禄山的确不可靠，但是更叫李隆基疑惑的是杨玉的表现。当年她在扬州，就表示安禄山有反叛之心，后来每次只要提起安禄山，娘子都会露出厌恶甚至是憎恨的神色。莫非那些话都是真的？
要不然娘子如何抓着安禄山不放？别人看来杨玉和安禄山没一点关系，可是李隆基却觉得杨玉对政务没兴趣，对臣子们没有拉拢也没排挤，唯独对安禄山太感兴趣了。只是她把一切都掩饰起来，不叫人发现就是了。他们确定没有仇怨，莫非真是——
不对！安禄山一直心怀不轨，娘子怎么能看着他作乱，肯定不是因为别的。想多了！“圣人怎么站在这里，小心受风寒啊！”高力士拿着一件披风给皇帝披上，很是关心的看着他。
对着高力士，李隆基可以把心里话都说出来：“……力士，你觉得是我多心了，还是张氏说的是真的？娘子真的是——是知道了什么？”高力士沉默了一会，才慢慢的说：“圣人想多了，安禄山谋反迹象明显，娘子虽然不管这些政务，但是她不会看着有人谋反不吭声的。张氏的话，一个疯子的话，怎么能当真呢？”
李隆基沉默一会，不说话了。高力士知道皇帝心里拿不准，其实他心里也拿不准，张氏的话真真假假，可是仔细想想竟然也有道理。高力士当然不相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传说，但是天下的事情，有不少透着奇异诡谲，似乎冥冥之中真的有什么看不见的力量主宰一切。
要是娘子真的身份可疑，高力士不敢想下去了。圣人和天下岂不要都在她股掌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