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章 鬼面将军（1/2）

七月十五，中元夜，越往西北走，城镇之间的距离逐渐拉长，黑夜似乎也来得更晚了些。

西方还有寸缕红霞低沉，夜间起了风，裹着干燥的泥沙漫天飞扬。

赶路的队伍趁着夜色未临，找了块平坦的空地扎营，约莫再有两日的路程他们一行人便能到达祁州。

“方立，叫你送的信，究竟送出去了没？”这一路上，方佑宁的眉头没有一刻舒展，原本容光焕发的脸上沾染了不少路途中的黄土，像玉珠蒙尘，平白黯然了几分。

方立正在木桩旁拴马，闻声应道：“二公子，早就送去了，算算日子，信使都能回扬州了吧！”

方佑宁看着前头停驻的马车，心头逐渐涌上了一股怒意。

自出了颍州后，他就整日左顾右盼，这都走了八日了！也不见祁州营来人，看来这纪濂是越发嚣张了，连太子殿下的脸面都不顾。

“生火吧，等到了祁州再慢慢和纪濂算！”方佑宁抬腿跳下马，拍了拍身上堆积的尘土，简单环顾了下四周。

此处地势空旷，树高叶阔，不远处还有一条小河蜿蜒而过，适合扎营。

他本想连夜赶至楼庄，又担心车上那位姑娘受不了路途的颠簸，才临时做了此决定。

前头的马车里亮起了油灯，阿莲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身旁的丫鬟小桃提起一旁的水壶倒了杯水递过去：“姑娘，喝点水吧。”

阿莲闻声睁眼，正好对上她担忧的目光，她知道这小姑娘一路上都不得安稳，便柔声安慰道：“你别担心，我没事的。”

小桃六岁就跟在了她身边，至今也不过十二岁，自她知道阿莲要被送往祁州，便时常偷着抹眼泪。

“姑娘，您不害怕吗？”

这话她早就想问了，关于那位“鬼面将军”的传闻，她也从别的姑娘那里听说了，但却害怕姑娘伤心，便一直忍着没有提及。

眼看着离祁州越来越近，她心中的这份忧虑便越来越重。

“怕什么？”阿莲明知故问。

“鬼面将军。”小桃低着头小小声说出了这个词。

她知道姑娘并不是寻常娇弱的闺阁小姐，但她终究是没有离开过扬州，也从未与外男有过接触。

自去年家中出事以来，姑娘似乎变得越发沉默，常常枯坐在窗前就是一整天，若不是怀玉妈妈费心开解，姑娘怕是难消心头哀怨。

小桃本以为怀玉妈妈至少会看在与老太爷的交情上，好赖替姑娘寻个清白归宿，没成想姑娘刚从一个火坑抽身，立马跳进了另一个火坑。一想到姑娘以后要去伺候这么一个可怕的将军，她这心头就说不出的难受。

阿莲看小桃神思略有恍惚，便拉过她纤细的手在掌心握紧：“别怕，有我在呢。”

这话似乎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她甚至能感受到小桃在微微发着抖，她伸手将小桃揽入怀中，低声安慰道：“傻姑娘，纪将军驻守边关多年，必是正直刚毅之人。外界传闻多是以讹传讹，不可轻信。”

也许是因为祖父也曾沙场征战的缘故，她对这个传闻中的“鬼面将军”并没有任何惧怕，反倒从心里觉得，能苦守边关护佑百姓这么多年，这位将军必定是出类拔萃之人。

小桃将整张脸都埋在了阿莲胸前，闷着声音道：“可是她们都说‘鬼面将军’凶狠残暴、杀人如麻，抬手便能取人首级！她们还说，将军相貌丑陋，根本没有姑娘愿意跟在他身边。”

阿莲听得想笑，便问道：“那你觉得我长得怎么样？”

小桃不假思索：“姑娘当然是花容月貌，旁人求都求不来的仙女儿！”

阿莲刮刮她的小鼻子，“那究竟何为美？何为丑呢？”

小桃被问懵了，已经开始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了，阿莲见她这呆呆的样子就忍不住想笑，抬手拍拍她圆鼓鼓的小脸，笑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正因为每个人的身形相貌都有所不同才形成了独特的个体。一个人的复杂程度，又哪能仅凭美丑二字就能定义呢？”

小桃摇摇头，“姑娘，我不明白。”

阿莲又语重心长问道：“要是我嘴歪眼斜，相貌丑陋，你会弃我而去吗？”

小桃拼命摇着头，一把将她抱住，“姑娘什么样，小桃都愿意跟着你。”

阿莲摸着她毛茸茸的小脑袋问道：“现在明白了吗？”

小桃抬起头定定看着她，似懂非懂点了头，道：“小桃明白了，将军身边有这么多人追随，一定是有过人之处，以后小桃都听姑娘的话，不会再随意揣测将军。”

阿莲欣慰地笑，摸过她冰冷的小手握紧，试图用自己的掌心向她传递一丝温暖。

“阿莲姑娘，可要下车走走？”车外传来方佑宁的声音，阿莲方才的这些话，他也一字不差的全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