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乱（1/2）

大雨过后的金陵，当薄薄的雾色从天空褪尽，整个金陵的天，就被渲染成了一望无际的碧蓝，偶有几朵白云，被风吹着潇洒洒的盘旋于其间。

这几日的金陵，总是乱糟糟的，往日里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时不时的总有骏马飞驰而过，惊得一众人群四散而逃，这般情况下，那街边的小摊小贩，就也难免遭了殃。

金陵的城东，本是一众官家居所的聚集之地，这几日，却总显得阴沉沉的，与雨后这金陵城格外灿烂的天，显得截然迥异。

城东郑家，这座往日里总是来客众多的府邸，这几日，却是门庭寂寥，终日大门紧闭，里面的人也几乎是足不出户。

郑家大大小小的院落中，族人无数，但这连日来，却几乎皆是不见笑颜，就连那尚不知事的孩童，似乎也能意识到家族即将迎来的风波，竟是连哭声，都是弱了。

郑家那开于小巷中的侧门被老管家忽而拉开，一位戴着斗笠的人士悄然进入了郑家。

那人虽以初见长成，但其还显得稚嫩的身量，令人一看，便知该是位初见峥嵘的少年郎。

原先聚在一起休息的半大学子们，乍见在这风声鹤唳的时候竟还有外人前来，皆是纷纷侧目，投去了好奇的目光，只是还不等他们细思，很快，便被他们周边站着的大人们一个眼神给瞪了回来。

郑氏一族，乃是自西魏之时就盘踞于江南的名门望族，出了不少的高官名士，于这样的世家而言，祠堂，素来都是最为重要的地方。

推开祠堂外朱红厚重的大门，那少年一路跟着老管家前行，直到一间密室赫然出现在少年眼前，老管家这次示意少年独自下去，而他则是留在这里守门。

接到了老管家的示意，少年也没有询问，只是从容而坦然的走了进去，走向了那地下，走向了那一片未知的黑暗。

许是因着不久前金陵的大雨，此刻安静的密室内，莫名充斥着一股阴冷之意。

密室正中央那把紫檀木的太师椅前，郑君儒安静的站着，双手背于了身后，仰着头，闭着眼，昏暗的烛火倒映在他的脸上，为他平添了几分忧郁之气。

一阵脚步声忽而打破了密室内的静默，原先站在那里仿佛屹然不动的郑君儒总是睁开了眼，转过了身。

待得站定，一路遮挡得严严实实的少年，也便是揭去了头上的斗笠，露出了一张稍显稚嫩的脸庞来，赫然，便是如今那东宫太子萧恕的嫡长子——萧泽昀。

见得眼前的少年，郑君儒那稍显疲惫的脸庞上也终是露出了几分笑意。

“你终于来了，平之。”

听得郑君儒以字唤自己，萧泽昀少见的露出了几分的僵硬之色，待得片刻后才有些教条般地对着郑君儒拱手拜道：“平之，见过舅爷爷。”

许是因着自幼养在萧练膝下的缘故，以往的时候，对于眼前这个势力几乎遍布朝野的舅爷爷，萧泽昀并不喜欢，甚至有些厌恶，可此番萧恕的出事，却是令得萧泽昀不得不主动前来见这位舅爷爷。

寂静空荡的密室内，唯有满室的桌椅与那静静对视着的一老一少。

除了郑家外，整个金陵城内，传承最为悠久的世家，便当属城北王家了。

与郑家一般，王家亦是自西魏时便盘踞于江南之地的世家，但于郑家不同的是，历代王家子弟为官者并不多，所做之官也大多是教书育人的职位，故而王家可谓是桃李满天下，堪称除鹤鸣外第一学府。

但或许也正因为如此，王家诸人皆有些古板与教条。

王家内设有私人学堂，专供王家适龄学子启蒙，恰逢这日清晨，其间朗朗的读书声穿过层层叠叠的高墙传入了主屋内。

主屋内，王安元一手拄着拐杖，一边静看着窗前那一盆青翠欲滴的马尾松。

年迈粗糙的指尖轻抚过松叶，听着耳边孩童们朗朗的读书生，王安元忍不住地跟着念叨道：“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恍惚间，王安元似乎回到了往昔，那时的萧懿便是与此刻学堂内的这些学子一般大，日日被他带在身旁。

扣，扣，扣。

忽而传来的一阵敲门声使得王安元学着孩童们的背诵声戛然而止，木然地盯了那马尾松半天，王安元才对着门外的人说道：“进来吧！”

地面上的薄灰轻扬，一双黑色清锻靴便是出现在了主屋内，王安元回过头，便见得那最令得自己骄傲的孙儿走了进来。

“孙儿给祖父请安，此番回金陵不曾第一时间来给祖父请安，是孙儿不孝。”

王家素来讲究礼节，注重长幼尊卑，故而王安元虽无心责怪王少禹，却仍是平静的受了王少禹的礼。

待得王少禹行完礼，王安元这才说道：“无妨，你为主尽忠，祖父为你骄傲，起来吧。”

听得王安元此话，王少禹才堪堪站起了身，眼见王安元拄着拐杖，似是要往书案那头走去，王少禹忙大步上前，伸手扶住了他。

“祖父，当心点儿。”

待得王安元安稳的坐到了书案后的圈椅上时，王少禹这才走回了书案前站立，身子微微前倾，头稍稍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