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行（1/2）

大周皇室的冬日宴后，紧跟着来的便是毓成三十七年的春节，身为东宫太孙殿下的发妻，梁清河自是偷不得闲的。

几乎脚不沾地地忙了整整一月，待得元宵佳节一过，梁清河终日的缠身琐事也总算是告了一段落。

这不，陡然清闲了下来，梁清河却还不甚习惯，早早地便起了身，命夏至拉开了些许窗子，坐于窗边，一手撑着下巴，一手轻轻抚着小腹，看着院中的几个年岁尚小的宫女们嬉闹。

说来也是好玩，这梁清河院中的侍女们，除了拒霜外，大多都是以民间的二十四节气命名的，比如院中玩闹的那三个小丫头，以及梁清河身边的另外两个贴身侍女——春分和夏至。

堪堪七八岁的小姑娘们，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梳着一个简单的双丫髻，穿着宫内统一发放的宫装，仅仅是在雪地中追逐打闹，就能笑得眉眼弯弯，璀璨而耀眼。

兴许是玩得有些放肆了，奔跑间，几个小宫女间年岁最小的小满脚下一滑，险些，就要撞到了前去御药房领回了梁清河的安胎药的拒霜身上去。

所幸拒霜身上是有几分功夫的，这才险之又险地拽住了小满，没让她一屁股摔到地上去。

一手拽着小满，一手拎着药盒，拒霜美眸在院中一扫，“你们几个！怎得又在这偷懒了？改明儿小殿下出生了，我怎放心让你们跟在小殿下身边伺候呢？”

自梁清河有孕的消息传出，因着萧练对这个孩子的重视，内务府早早地就派人送来了给未出世的小殿下准备的东西，就连陪玩的小宫女们，亦是不曾落下。

眼下这院中的三个小宫女，便是梁清河从一众女童中精挑细选出来的，由拒霜主要负责教导。

至于这个孩子身边还需的小太监和随从，则是被萧泽晏给大包大揽去了，梁清河也便乐得清闲，放手让他去找了。

见院中三个原是活泼泼的小姑娘，被拒霜吓得如霜打的茄子一般，一下子蔫了下去，梁清河忙开口解围道：“原是我看今日也无甚大事，才允她们在院中玩闹的，你就别骂她们了。”

听得梁清河的话，三个被拒霜吓住了的小丫头还来不及喜悦，便又被拒霜一记眼神瞪了回去，“公主，你也太惯着她们了。”

因着梁清河开了口，拒霜倒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见拒霜拎着药盒，拉着小满就往屋内走去，三个小宫女间年岁稍长些的谷雨忙拉着比她稍小些的立夏，抢先了拒霜一步，蹬蹬跑去掀开了屋门口的帘子，方便拒霜进去。

嘴上虽是骂骂咧咧地一刻不停，但拒霜仍是拽着小满进了屋，将手中拎着的药盒放到桌上后，绕着小满好一阵儿地检查，直至确定这孩子确实没受伤后，这才肯放她出去，还不忘将口袋中的狮子糖塞进小满手中，让她去与谷雨两人分食。

狮子糖原是西域那头的商品，在大魏时期，是极得金陵孩子们喜欢的玩意儿，但自天下三分后，因着西魏阻断了大周与西域的通商，狮子糖在金陵也便极为少见了。

但近些年来，因着大周皇室与西魏皇室间的通婚，倒是令得这条断了许久的商路又再次有了复苏的迹象，否则，以拒霜的身份是断然不可能拿出这么多狮子糖给三个小丫头的。

得了糖果的三个孩子自是高兴极了，就连方才被唬时小脸上的委屈之色都是散尽，当即又是咧嘴笑了起来，一溜烟儿就跑得没影了。

细细掩好了门帘，确定不会漏风进来了后，拒霜这才从药盒中端出那碗还冒着热气的安胎药，穿过屏风，转身走进了里间，递到了梁清河的面前。

羊脂白玉制的小碗，潺潺的热气缓缓升腾，梁清河向下一瞥，便见其间黑黢黢的药汁，清丽的眉眼不由得扭做了一团。

都不必等梁清河说话，只单看她的神色，拒霜便是猜出了她的心思，趁她正绞尽脑汁地想着拒绝喝药的理由时，拒霜已是不容拒绝地将药碗推到了她的手中，“快喝！”

右手葱白的指尖按着碗沿，抬着碗底，望着其间苦涩的药汁，梁清河本欲再巧舌如簧地说些什么，却不想，恰一抬眼，便是对上了拒霜那绝不动摇的坚定眼神。

几番思量下，心知拒霜绝非萧泽晏那般好糊弄的家伙，梁清河只得认了命，左手捏着玉勺的手磨蹭了许久，终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将其丢在了桌上，而后蹙了蹙眉，捏着鼻子，倒也是将这一碗苦药尽皆灌进了腹中。

见得梁清河这副模样，饶是往日里怕拒霜怕得紧的夏至，亦是忍不住轻笑出了声。

听见笑声，拒霜一掀眼皮便是瞪向了夏至，惊得那双十年华的少女亦是忙站直了身，眼观鼻，鼻观心了起来。

“好了。”，将那价值连城的羊脂白玉碗极快地塞回了拒霜手中，满嘴的苦味令得梁清河不由得眉头紧皱，好在，伶俐的拒霜很快便递来了一颗狮子糖。

甜丝丝的糖终是中和了那安胎药的苦味，梁清河那皱起的眉眼，也总算是得以舒展开了来。

见梁清河乖乖喝完了药，刚将药碗放回了药盒之中，拒霜的注意力便又是落在了那扇被梁清河拉开的窗子上。

“虽是过了元宵，但天还是这样冷呢！窗子开这样大，待会儿风灌进来了，仔细要着凉！夏至你是怎么做事的！”

眼下春分领了吩咐去尚服局取宫女们春日的衣裳还未回来，方才是由拒霜去取的安胎药，唯一一个在屋中的夏至自是难辞其咎。

说罢，拒霜便已是绕到了那扇窗户边，抬手便是欲将窗子掩上。

见状，梁清河忙阻止道：“哪就那样娇贵了！眼下屋中尚燃着地龙，着实是太闷了，我这才让夏至开的窗子，你可莫要怪她。”

闻言，夏至亦是笑眯眯地开了口，柔柔地说道：“我在这儿看着呢！只给娘娘开了半扇窗，现下风也不大，该是不会凉着的。”

有些无奈地瞧了眼梁清河与夏至，见二人好似唱双簧一般，拒霜也只得认输道：“那也只开一条缝就是了，还得那屏风稍挡下为好……”

见拒霜一面絮絮叨叨地劝着梁清河要注意身子，一面已是将窗子关得只留下了一条缝隙，夏至亦是忙不迭地跑去取来了一小面屏风，柔柔地遮住了穿过缝隙进入屋中的寒风。

拒霜素来伶俐，若是单论这能言善辩的嘴上功夫，便是那些高等学府中苦读的学子怕也没几个能辩得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