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赴宴（1/2）

一辆马车穿行在茫茫戈壁上，车盖磨损得有些发旧，周围的纱幔也似乎许久未换，但是胜在干净，看得出主人平素应当时常清洗。

车内的空间狭小，一人坐在其中正好，两人坐在里面便显得有些局促。

楚清河原本想扮作林影的小厮，帮她驾车，却被林影喊去换了一身衣服，义正言辞地告诉他说：“你这般模样，任谁都不信你只是我府上的小厮，何况将军府里算上你我，统共也只有五人，这都是朔北人人皆知的事情了，若是沙摩也知道，就更不必假扮这一出了，还不如就当作是军营里的行军参谋。”

等到上了车，才发觉不对，原本楚清河的安排正好，而现在，两人只好紧紧挨在一起。

腿挨着腿，膝盖碰着膝盖。

楚清河的体温隔着衣料传来，林影一时间觉得有些脸红，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小时候曾经和城里的孩子们一起玩，但是他们玩的游戏、说的事情，她都少接触，等到长大后，更对针线女红、琴棋书画诸事一窍不通，想和楚清河说些什么，但是也不知道该找些什么话题。

索性拿出纸币，就着膝盖，写上呈州刺史的月报。

楚国境内设八道，每道划分不同州，各州分别有其道州刺史，每一城、郡、县按月均需上呈月报，详述辖区内发生事宜。

朔北虽为城建制，但由于地处边塞，无城主，军政合一，平素里边城守将也管辖城内事宜，而林影自从承袭了阿爷的职位，也担上了许多事关百姓生计之事。

林影将纸摊开铺在腿上，左手拿着墨汁，右手执笔，刚蘸满墨，楚清河便伸手将林影手上的墨汁拿走。

“我帮你拿着，你写便是。”

林影点了点头，用笔杆抵着下巴，想了想近日里城内发生的事情。

近日内的大事一桩接着一桩，但是几乎已经急报刺史，剩下的几乎是一些家长里短的事情，但也不可谓不重要。

林影思考了一下守将近日递给她的日报，按照日期由近及远，落笔写。

廿五日，城西张生家养鸡被黄鼠狼叼走三只，诉至守将处，派兵相守，果擒得黄鼠狼三只。

廿四日，城北王婶派人同对街吕伯家提亲。

……

廿二日子时，敌军夜袭城门，影率军迎战，敌首主张和谈互市。

楚清河看着林影落下的笔，皱了皱眉，却也没说什么。

她继续写到，廿二日辰时许，圣上派监军来朔北，指明要求听命其出兵，影与之相撞。

林影的笔顿了顿，开始写，次重之事。

清河公主远嫁于影，性温和……

她还没有写完，楚清河忍不住问道：“阿影写这些，是要上呈刺史吗？”

林影转头看向楚清河，他今日用了一根木簪，长发一丝不苟的拢进靛蓝色发带中，更显出其英气。

“啊？”林影有些疑惑地问他：“这样写有何不妥吗？”

林影有些迷惑地看着楚清河，手中握着的笔又挪到自己的脸颊旁，无意识地戳着自己的脸。

“阿影为何事无巨细，全部写上去呢？刺史或许也不会想要看这些。”楚清河暗暗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询问道。

“可是……阿爷以前告诉我，城内发生的事情，无论大小，都要上呈刺史，刺史会择其轻重，上达天听。”林影认真地说。

“但是里面很多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刺史不需要知道，有些事情，你也不必写得这么详细。”

“我认为这些事情都是很重要的事情，阿爷以前也和我说过，只要我们真诚地对别人，别人也会真诚地对我们，所以我在月报里把所有的事情都写上去，这样刺史也好，皇上也好，都不必疑心我们了。”

林影睁着一双杏眼，诚恳地看着楚清河。

她的瞳仁极大，又是如墨的黑色，楚清河从她的双眼中看到自己的影子。

世上真会有如此单纯之人吗？

楚清河并不相信，端着墨汁的手有些酸软，他将手搁在自己的膝盖上，低头看了看那罐墨汁。

色泽透黑，就像林影的那双眼睛一样。

如果不是生性单纯，而只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那林影此人心思之深，着实令人恐惧。

楚清河这样想着，一时间也就觉得她往常的举动可以做出更加合理的解释。

为何林影对着从宫里来的他毫不设防，甚至有亲近之意，为何她当着他的面不肯接受监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