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1/2）

楚清河抱着林影，刚走上一级台阶，忽然转头问道：“舅舅，你还不走吗？”

林影猛地抬头，看向原本气定神闲地坐在另一边的孟一。

原来她所见着的熟悉感确有根据，原来两人竟有如此渊源。

孟一听到了这个称呼，突然暴喝道，“我又不是你亲舅舅，别在这喊我舅舅！”

楚清河对着孟一，看起来神色放松了许多，抛开那些愧疚与背负，多了些自在，“那又如何？改不了我阿娘喊你哥哥的事实。”

孟一沉着脸没有回应，伸出了一只手，冲着楚清河喊道：“钥匙给我。”

林影浅扫了一眼，才看到孟一伸出的手，那只手掌宽厚，却布满深浅不一的伤口，刀斧火燎，甚至可以从中窥见被掩埋在陈年旧土中的未灭往事。

在这一瞬间，她像是明白了什么，也像是什么也没有看懂，默默收回了视线，听着孟一自己伸出手，打开了牢门，走了出来。

“走吧，那小子既然死了，我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舅舅，半年不见，你越发妇人之仁了。”

“你倒是没有妇人之仁，那你后悔什么？一开始就应该直接把那小子杀了，还假惺惺想带他出城做什么？”孟一听闻，讥讽道。

楚清河面色不改，回应道：“自然是觉得他在四哥府中待了许久，或许还能为我提供助力一二。”

孟一嗤笑了一声，没有继续说话。

林影看着二人拌嘴，只是疑虑为何楚清河曾说他在后宫之中十年，却又绝口不提有个舅舅的事情。

也罢，他瞒她的事情也不只是这一件两件。

林影暗叹，也不想再多计较一二，先跟着楚清河走这一程路，再向他讨一匹马，这一路走来的路她大多记得，还能自己回朔北去。她定要回朔北去，宫廷侯爵之上尔虞我诈，她看不透，也疲于去猜，只有朔北，那里是她的桃花源，是她的自在场，那里有她熟悉的人，也有她贪恋的景。

这一节短短的台阶，楚清河却抱着她走了许久，久到林影甚至疑心楚清河是想要他们一同被四皇子抓住，关回水牢之中，但未多时，林影终于又踏足到了地面之上。

她分明没有在水牢之中待上太久，但那种阴冷钻骨之感却仍旧让她铭心难忘，即使是埋尸万人的疆域，也不过给她带来肃杀之气，而非此处这般，似是有冤魂千万，环绕不去。

门口有一人站着，穿着打扮像是四皇子府中下人模样，见到楚清河抱着林影上来，神情未动，低声说道：“主上，我已在西北门处备马，还要辛苦主上跟着买炭车一同出府。”

楚清河略一点头，应道：“后续诸事，交给你处理了。”说罢，依旧抱着林影，抬脚欲往西北方向走去。

林影轻拍了拍楚清河的肩膀，不免有些赧然，“放我下来吧。”

“阿影手还伤着，不方便自己走路，这里本就近西北门，我抱着阿影过去便是。”楚清河步履不停，急匆匆地向前走着，眼睛始终看着前方，一脸正色。

林影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怀中还抱着那两个缺了口的瓷碗，等到楚清河向前走了十丈远，才忽然想到，她手伤了，和能不能走路又有什么关系？

孟一站在二人身后，抱着臂跟着他们一起向前走着，听到楚清河的回话，不免掀起嘴角，半是嫌弃地发出了一声气音。

一路上无人巡查，但不过又走了百步，就看到了一个车夫打扮的人，匆匆向着三人打了声招呼，打开了车厢后侧的暗厢，等到几人进去，才驱着马，匆匆离开。

暗厢算不上宽敞，但坐下三人也并不拥挤，只是路上往来盘查守卫众多，也不能随意说些话。

未几，就出了城。

孟一坐在林影正对面，楚清河偏要紧挨着林影一同坐着，挤在一处，等到出城又走了些路程，听着车夫说了声，“主上，现在已经安全了。”楚清河才伸出手，将林影受尽波折的左手放在他的手掌上，双手合拢，捂着她一直未变暖的手。

“阿影，这些日子让你受苦了。”楚清河没有抬眼看她，只是低头看着她的双手，轻声说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