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黛玉显早慧（1/1）

待贾敏携着黛玉归家后，冯氏由着两个儿媳妇侍候着换了衣服，才有小儿媳田氏拿着礼单，一项一项念给她听。

冯氏一面听，一面点头道：“自林恒这老小子来了以后，太爷就在琢磨这家的大爷是个什么想法。如今看了这礼单，中规中矩的，我实在看不透。将给孩子们和我们娘几个的礼物留下，余下的连着礼单一起送到太爷那里。”

何氏应了一声“是”，又奉上新茶，才道：“看着林兢家的行事倒也平常，依我看可能真是来赞助族里，来给自己家积福的。我之前就听说，这家夫妻两个成婚多年好不容易养下两个孩子，不想儿子竟没站住。今天来的姑娘虽然长得好，但看着也弱。”

冯氏听了却不悦：“快快住口。这些话也是能浑说的。要是传了出去，亲戚之间还怎么见面。”

一席话，说得何氏讪讪的，只能点头答应下来。

冯氏又说道：“总之，这家子如此一番行动，听你太爷说，族里虽然得了好处，但是却也有人多出了点心思。如今就有点人心浮动。”

这边小儿媳田氏见气氛不好，此时听了这话也笑着说道：“我们家里太爷在，又有何惧。”

冯氏听更加不悦了，瞪了两个儿媳一眼，才道：“这么没见识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从来说民不与官斗。只看前些年那个杀才惹出来的事就知道。真是去了半条命。幸而太爷谋划得当才保住如今一番家业。”

田氏也没想到自己马屁拍在马腿上，又听到冯氏说起旧事，不由得深深低下头去。这件事情只有冯氏能说上两句，她和何氏两个人是不敢也不能的。且这件事情后，这个家确实是损失了不少。

这连续的把两个儿媳都削了一顿，那冯氏又开口道：“你们两还年轻，经历的事情太少，这事情啊，反常必有妖。所以这段时间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不说田氏，何氏在心里却是一哂，她都是要做祖母的人，还年轻呢。

只是这个家啊，都是外有太爷内有冯氏把持着，当前也只能诺诺。

冯氏见两个儿媳都应了，才大发慈悲的道：“你们也去吧，晚饭时候再过来。”

这一边猜测林如海贾敏的用意，那一边贾敏携着黛玉回家以后，却是太平无事，只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贾敏通过林恒的描述又通过自己亲眼所见人、物、事，心中对这族长一家已是有了一个大致的印象，大体不过是早前因势得利胸无大志的普通人家罢了。

只是心里难免一叹，这本家果然是没落了。

待得第二天，贾敏见了由林恒安排的血缘关系最近的一家人。因林恒前去说既然是一家人，就理该阖家老小的一起来。因此，这一家老老少少拖家带口的来唠叨了一天。

贾敏最开始还秉持主人的待客之道，叫了黛玉先来见过亲戚，后来人实在多，小孩儿们也实在闹腾，只得借仆妇之手，将小儿们聚在一起，让他们去前院玩乐。另一边男人们又请林恒、林兢招待，自己这边只留了几个腼腆的年轻媳妇和姑娘说话。

这一日下来，贾敏对这一家也有了直观了解，心里十分失望，就下定决心和这家人就这样做一门远亲也就罢了，其他就不要多想不要多提了。

只这一家人，上门时不过两盒点心，出来时却是人人有礼，一个个都喜笑颜开的家去了。只是如此一来，想到贾敏这里请安的人就更多了，幸而无论是林恒还是林兢夫妻两个都是妥当人，才避免让贾敏一天到晚的被请安。

林家虽然在苏州城里不算大族，但却也是百年书香之家，这一番动作，便引起了其他人家的注意，稍一打听便知道是林如海的夫人贾敏携女到了苏州，从苏州知府到底下能排上号的各级官员都送帖子来，又有林如海的同窗学友也送帖子来，或者是邀请贾敏又或者是前来拜访，可以说是络绎不绝。

贾敏来这里前就理过此番到了苏州有哪些人家要一一拜访，只是原本打算着安稳下来，一边再理一理自家的花园草木、厅堂的陈设铺排后，再来相邀，如今拜帖上门，却显得她这边失礼了。

因而，收到诸多拜帖以后，当日就忙碌起来，第一要等的是先给林如海的老师送帖子，又奉上礼物，约定了拜访日期，叫林兢家的亲去致意。

又理帖子，从苏州知府白大人到知县萧大人开始，由贾敏一一回帖致歉，再叫叫林恒、林兢带着各色礼物亲去致意，又叫林兢家的带着阿莲拜见内眷，言说本是想着携女归家不欲打扰大人及贵眷，不想还是惊动了大家，实在是深感内疚又显得十分失礼，又说若是相宜明日便来拜访等等。

又有林如海的同窗学友，少不得也是拜帖致歉，解说怠慢之处实在不应当，只是刚到苏州且容些时日整理屋舍，请大家相聚一堂。

如此一来，便把贾敏未来的半个月时间都排满了，原来的计划只好推后。

第二日贾敏就携黛玉拜访林如海少时的老师，苏州的大儒赵隆。

赵大儒年事已高，听闻自己的得意弟子的夫人携女前来，倒是特意接待了贾敏和黛玉，见了黛玉，见其形状气质都肖似自己的弟子林如海，不仅就起了考问学问之心，考问后又见黛玉不仅对答如流，还有巧思偶现，不仅异常欣喜，赞道“此女肖父”，又对贾敏特意嘱咐“好生教养，不可令其拘于内室，埋没才华”，贾敏一一答应下来。

赵大儒又知黛玉已经开始读四书，便拿出自己批注过的四书，及自己惯用的笔墨砚台赠予黛玉，鼓励黛玉好生读书明理，不负这一番聪明才智。

赵大儒这一番鼓励令黛玉双眼发光，双颊生晕。要知道黛玉日常不过是在家里读书，接触到无非是自己的父母，虽有夸赞，黛玉也当成是父母溺爱子女之心，如今得了自己父亲的老师的夸奖，才让黛玉实实在在的受到了鼓励和认可，心里明白了父母对自己的夸赞确实是因为自己有点聪明，也隐约明白了自己恐怕是比一般人聪明。

幸而贾敏多年来对黛玉的教养一向是从严，黛玉一点都没有露出得意忘形的姿态。这也让赵大儒更加赞赏，对着贾敏也有了更多的好感。

赵大儒又和黛玉多聊几句，见黛玉言语喜人，委实伶俐可爱，便提道在苏州期间不妨让黛玉到他处读书，又说他如今子女并孙子孙女都大了，各有事忙，他和老妻却正好有遐时。

贾敏听了喜出望外，又见黛玉也跃跃欲试，说道只要老师不嫌烦，她自然乐得遵从。

两边便这样约定下来，黛玉每日来此读书。

赵大儒的太太一贯是随从安分，这时候也笑道老头子真是年纪越大越没有分寸，偏偏这些孩子们都特别有礼，都陪着他瞎闹乎，赵大儒听了呵呵一笑，挥挥手，叫老妻赶紧带着贾敏和黛玉去喝茶用点心。

贾敏这才随着赵师母进了内厅堂，见了赵大儒的小女儿并外甥女们，两家相见都是本着善意的，如今又因赵大儒看重黛玉直接令黛玉随他读书，更是亲热异常。

这边赵师母又替赵大儒描补，道：“可别怪你老师老了人来疯。他这性子啊，近年来大变了。以前对学生严厉又苛刻，近年来，随着自己的孙女、外甥女一茬一茬的长大，对女孩突然就和气起来，日常又鼓励她们多多读书，从书中找乐趣，陶冶自己的心胸，不要为生活琐事所困。”

那边赵师母又说：“如海的师兄醉情山水，一生的爱好便是画画，你师嫂又是个只听自己丈夫话的人，如今在你老师身边侍奉起居的却是小女儿并女婿二人。你老师便更看重女儿起来，将孙女外孙女都拘起来读书，可惜的是没一个向黛玉这样伶俐的。所以，今天见了黛玉才如获至宝了。”

贾敏听了这一番话，也算是解开了心中的疑团，要知道按照林如海对自己老师的描述，可完全是两样的。却原来如今赵大儒已经从一个一心研究学问教出杰出弟子的人，变成了关心家里女孩子们福祉的慈爱祖父了。这可就和贾敏不谋而合了。

贾敏接话道：“老师一生已是桃李满天下了，如今又回归家庭，疼爱小辈，可不正是人生的大圆满么。”

赵师母笑道：“你说得没错。因而，我们家里也都纵着他，可这也想不到他今日还有这一出。”

赵师母说完又叫过黛玉，抚她的发顶问道：“刚刚可有吓着？”

黛玉清清脆脆的道：“并不曾吓到。”接着又说：“师祖可亲又和气。刚刚听了师祖讲书解惑，我虽然第一次听，但却觉得听的异常明白。我父亲讲过，如是有人能讲典籍讲的深入浅出，如我这般的幼童都能听明白，足见这个人学问大心胸广，为人又虚怀若谷。我听了以后便在想我什么时候才能有幸遇到这样的人。今天见了师祖，我便知道我已经见到了。还请师祖母不要嫌弃我以后日日都要来打扰。”

这一番话说得足令赵师母震惊，要知道这一路过来，贾敏并没有机会嘱咐黛玉什么话，可见刚才黛玉所思所说都是自己的主意。赵师母这个时候也彻底明白赵大儒为何如此喜爱黛玉，此女果然有不凡之处。

赵师母一边感叹自家老头子的毒辣眼光，一边连声夸道：“好孩子好孩子。真是个好孩子啊。”然后又对贾敏道：“如海和你都是好福气啊，生来这样聪慧伶俐的好孩子。这便说好了，黛玉上午到你老师那里读书，中午在我这里用饭，饭后我使人送到你家。”

贾敏更是乐意遵从说道：“如此我就厚着脸皮，要日日麻烦老师和师母了。”

说了一会儿话，赵师母便叫在家的小孙女和三个外甥女出来拜见贾敏，贾敏这边也叫黛玉以姐相称，一一亲近过，这才全了礼数，告辞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