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巫山云（6）（1/2）

皇上走了之后，皇后周蕴婉像是松了一口气，她姿势颇为豪爽地盘腿坐在绣榻上，看了会儿小几上的棋局，最终还是没能耐下性子琢磨，一生气便信手把棋局掀翻，黑白棋子哗啦啦滚落一地。

鸳鸯似乎早已习惯这种情况，弯下腰一颗颗将棋子捡起来，玉瑾见状也忙蹲.下帮忙。

周蕴婉百无聊赖，见窗外月色正好，便说要出去走走。皇后娘娘都已经发话，她们做婢女的自然得听从，利落地备好绣扇茶饮和吃食，前簇后拥地出了宁央宫。

月色如水，银白的光芒倾泻大地，给白日里被热气蒸腾的宫殿蒙上一层朦胧的白纱。穿饶行走于花圃林荫，明烛璀耀，宫人们的衣裳簌簌摩擦，细微的声响给夜色平添几分静谧。

在邀月湖边的凉亭里略微歇了歇脚，周蕴婉便觉得有几分疲倦，鸳鸯见状，连忙过来搀扶着她坐上软轿，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地往回走去。玉瑾跟在队尾，行经御书房附近时，忽地从小道里窜出一名太监，他拉住了玉瑾的衣袖。

虽被吓了一跳，但玉瑾还是谨记着礼仪，压低声音问：“这位公公有何事？”

“玉瑾姑娘，皇上要见您。”

皎洁月光下，太监的脸清晰无比，正是秦珏身边的近身太监王瀚。

听到他的话后，玉瑾下意识地去看前面的队伍，她已经落后些许，要是真跟着王瀚去了秦珏那儿，万一皇后回宫后发现她不在，应该如何解释？

“姑娘别担心，皇后娘娘那里皇上自有安排。”

有了这句话，玉瑾的心就落回了原处，跟着王瀚来到了御书房。

刚踏过门槛，王瀚便俯身把门给关上了。玉瑾内心惊疑不定，一抬头就看到室内烛光摇曳，挂有名士佳作的墙壁上映着一抹奋笔疾书的黑影。

她轻手轻脚地往里间走去，隔着珠帘便看到秦珏端坐在沉香木椅上，似乎在认真地写着甚么。

皇帝嘛，写的当然是和国家大事有关的文书。玉瑾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就见他头也不抬，低声问：“怎么不进来？”

嗓音清越，如他整个人一般。

玉瑾掀开帘子走进来，距桌案还有两步远时停住了脚步。她打量着书房的布置，与她父皇在位时变化颇大，堆满了各种书籍画卷。目光落在秦珏面前的“文书”时，她不由地怔住。

这哪是甚么文书，这明明是一副美人春睡图。

而画中的人，玉瑾忍不住靠近瞧了瞧，诶这个人怎么这么像她啊？

“你在画我？”真不是她自恋，而是画中的美人与她的相貌相差无几。

秦珏画下最后一笔，抬起头看着她笑，“到我这边来，看得更清楚。”

好奇心驱使着玉瑾走到了他身侧，她不是没见过擅长丹青的人，之所以这么大惊小怪是因为秦珏自小陪伴她长大，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他不仅会画画，而且画技还如此高超。

玉瑾俯身仔细地观赏着画卷的细节，线条流畅优美，笔法老练，用色不拘一格，把这画带出去，说是出自某名士之手也丝毫不会让人怀疑。

她转过头惊喜地看着秦珏，伸出手指指向他：“阿珏你好厉害，老实交代，你到底还有多少秘密隐瞒着我？”

“也不算多，三四个罢。”秦珏轻笑着握住她的手，顺势把她拉入怀中，握着她的手一起提笔落款。

玉瑾没想到局势会突然变成这样，她靠在秦珏的胸膛上脸忍不住发烫，手被他的大掌紧紧包住，被动地写下一笔一划，待最后一个字写完之后，玉瑾顺着读下来——

“金鱼游春雨，黄叶戏秋风。”

她眨了眨眼，仰起脸问他：“为甚么是金鱼游春雨？”现在她的假身份是宫女小金鱼，这和春雨有何相干？

秦珏垂眸凝视着她，面上一派沉静，漆黑的瞳孔却跳跃着汹涌的火焰，他一字一顿道：“春雨温柔而珍贵，我希望你可以畅游其中，自由自在。”

玉瑾红唇微张，有些怔愣地看着他，自由自在……这个词对如今的她而言，未免也太过遥不可及。她一个前朝公主，又能自由到哪里去？

见她圆润乌黑的眼眸里涌上一层水雾，秦珏心口一窒，行动快于思考，他低头吻上了她的眼睛。

眼前忽地一暗，玉瑾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眼皮上温热的触感让她的心跳得失去控制。

本以为他只是安慰地亲了她一下，却不防他的薄唇又一下下落在了她的鼻尖、唇角，之后稍作停顿，玉瑾偷偷睁开眼看他，就见到他纤密的睫毛忽地靠近。

他吻住了她的唇。

唇瓣柔软湿润，灵活的舌尖挑起勾入，玉瑾的脸瞬间红透，两手想把他推开却被他一把拢在身后，她的胸脯被迫着更靠近他。

唇齿间的纠缠让她大脑一片空白，呼吸似乎也变得困难起来，低低呜咽着求救，急得眼泪都掉了下来。

舌尖忽地尝到一丝咸味，秦珏双眼微红地看着少女，她瓷白的脸上泛着些许潮红，圆眼睛湿漉漉的，似乎受了极大的委屈，似乎，他把她怎么着了一样。

理智瞬间击败欲望，他低叹一声，把她拢入怀中安抚，大手拍了拍她柔软的发顶，清了清嗓子，道：“别怕，我只是想亲亲你而已。”

怀中人兀自咬唇不语，直到桌案上的红烛燃尽发出轻微的噼啪声，玉瑾才如梦初醒地推开了他。

她脸上仍有薄红，绞着宽大的衣袖，神情颇不自在，“你这样突然把我喊来，是有甚么事么？”

秦珏见画卷已经干透，便起身把它仔细卷好放入青底白莲瓶中，他走到一旁净了净手，慢声道：“也没甚么事，就是想见见你罢了。”

玉瑾：“……”她顿了顿，提醒他，“可是我现在是皇后那边的宫女，她本来就在怀疑你我的关系，如今你又突然把我叫走，她不是疑心更重？”她走到秦珏面前，着急之下忍不住抓着他的衣袖问，“阿珏你是怎么跟皇后说的？”

从小生活在宫闱之中，她知晓妃嫔们为了争宠可以做出任何事情来，她可不想因为这点小事而无端挨板子。

秦珏长眉微挑，唇角含笑地看着她，问：“你说皇后在怀疑我们的关系？我们是甚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