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046（1/2）

刘后半分强势也没有表现，她始终慈眉善目，态度亲昵地与人说话。但就是每一句话都在指点出路。

彼时薛家姐妹二人还在湖上泛舟，康太妃陪着刘后在水榭里煮茶听琴。刘后顺口说起薛家二娘子，又谈到闵王英年丧偶，独居多年，是为不妥，理当再续一妃以绵延后嗣。

刘后意有所指，康太妃明明白白，却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以闵王病情为由推拒，感谢刘后的挂心。

刘后闻言只是微笑，“闵王和王氏女婚后几年病情已有好转，直至闵王妃病故，闵王伤心过甚，病体每况愈下。可见闵王这是心病，既是心病，药石进补也无济于事，倒不如从根本下手。”

说完，她又是一笑，“为闵王，太妃做的够多了，否则这些年也不会进宫来。太妃是个明白人，自然也明白怎么做对闵王才是最有利的。”

天下都说刘氏一门显赫，刘待举万人之上，其实刘后才是掌控局势的人。

一个没有亲生子的皇后，没有点真本事仅凭贤惠大度怎么可能坐到如今的位置。

康太妃历经两朝，见识过宗室兄弟的倾轧，深谙刘后温言软语之下的威吓。但她是以忍耐著称，并非智者，因此在刘后的步步紧逼之下，只能缴械投降。

刘后对康太妃可谓了若指掌，着人请了玉卮上岸来。康太妃也只能任刘后牵着走，将手上的红珊瑚串子褪下来送给玉卮。

刘后这一手，扎实地把无辜的两家人拴在了同一条船上。

薛家被皇恩笼络，看似烈火烹油，实则如临深渊，而闵王姒郓即便真的无心朝局，无心结党，也还是不能避免刘氏的疑神见鬼。

闵王感到意外，但又似乎在他的意料之中。毕竟刘家想方设法要将他捏的死死的。虽然刘后没有明言，但这件事似乎已成定局。

康太妃对此感到屈辱，闵王却觉好笑，“如果这样就能彻底压制我，那就遵娘娘之命好了。”

入夜后不久，闵王请婚的表章呈上了小皇帝的御案。刘后亲督御批，准闵王所请，由宫使连夜送抵闵王府。

朱极不禁称奇，“娘娘这招既捧了薛家做靶子，又绑了闵王下水，实在高明。”

刘后勾唇，“薛家如今就像钉在柱上的飞蛾，要挣脱重重枷锁，只能自断其翅。”

然而断了翅的飞蛾，也只能垂死挣扎。薛家应该还没有笨到自毁前程的地步。

刘后松了一口气，对朱极道：“采选该提上日程了。”

朱极意会，立即请道：“臣去传花鸟使。”

翌日早参，翰林学士院颁出内制，天子敕谕民间采选，晓谕京中官员及各州郡府上报适龄少女，着花鸟使采选良家子充奉掖庭。

到了晌午，刘后又特批了二人免于诊察，一人是刘待举之女刘稻儿，无可非议，而另一人却叫众人惊诧万分。

她是帝师独女苏微，今年十五，已非适龄，刘后却将其破格录入宫廷，随刘氏女同一天入宫，配职于姒徽殿服侍太后。

朝官中对此一片沸议，散值后刘待举和苏重礼身边不少同僚道贺。

韩时敏前头道了喜，后脚就来追薛缇齐。但见定陶王也跟着过来，没敢走太近，只落后一步问她道：“太尉家的小娘子几时进宫呢？”

那两位得了太后特批，总不好事事都越过薛氏女。这样子谁都不好看。

薛缇齐对着上来的姒郸尹一笑，摩挲起拇指和食指，“也没几日了。”

韩时敏还想同她多牢骚几句，姒郸尹走上来将他二人分开，“采选在即，宫里都忙起来。韩学士不忙？”

韩时敏也机灵，忙说事多繁杂，告辞告辞。

薛缇齐瞥着他笑，“下值了，还有什么忙的。”

姒郸尹暗中扯了把薛缇齐的袖子，“你来。”

两人前后出宫，经过龙津桥往保康门定陶王藩邸。

薛缇齐在角门刚落镫下马，就被姒郸尹抓住手腕一路往书房里奔。

观狐先进去点了银灯，将门掩实。

姒郸尹摘了乌纱随意扔到一旁，将她按坐在灯下圈椅，取下沉甸甸的花冠。

整理好发髻，灯也燃到深处，霞影纱上映满红光。姒郸尹拖过瓷凳与她对坐，目色凝重道：“今早七哥使人来和我说了，太后迫他娶你二妹妹的事……”

薛缇齐满头的汗还没干透，闻言挑起一侧眉峰，撑起半边脸，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大王如此急躁，就为了说这事？”

姒郸尹替她担心了一整日，倒没听出她话里的调侃之意，“可不是小事，这几件事连贯起来就是一个太后布的大局，分明是冲你、王济翁、苏重礼来的。她如今把苏女拘在身边做宫女，看样子是警示苏重礼。苏重礼若是站在她那方，对你只有百害，而无一利……”

“哦。”薛缇齐脸上没有一丝焦色，反而一片泰然，“苏重礼不会。”

她目光笃定，自信满满的样子险些让姒郸尹跟着点头。索性他并没有昏头，只愣了一瞬，然后道：“先帝用他时也不敢全然相信……缇齐，你太乐观了。”

姒郸尹怕她把一切想得太简单，每个人想的太忠诚，到头来发现处处皆陷阱。

灯影在姒郸尹脸上摇晃着，薛缇齐轻轻笑道：“不是我相信他。苏重礼这个人是忠，却不是顽固不化的忠，他太清楚怎样做一个保住脑袋的忠臣了。大王，我们看见的是娘娘用他的女儿做人质，他不得不投入刘家，但实际呢，娘娘并没有掌握到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