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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红愁翠残(八)(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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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两日止了风雪,满眼翠山云图,似有春来。

节下照例是要各处送礼回礼,芷秋也难免俗。晨起梳妆就听见门上来报,来了位佥事家的夫人,她便忙着挽髻插钗,换了貂鼠领子的湖绿长袄、月白的裙,即往门外去。

那妇人已被请到厅上吃茶,一见芷秋,热辣辣地迎上来,“近来天气冷,奶奶一向大安?说前两要来瞧奶奶的,临了家中却有事忙,耽搁了这两日才来。”

芷秋请她落座,吩咐茶点,与之酬酢,“就是奶奶不来也不敢见怪,何况是家中有事,奶奶的心我是知道的,咱们何必讲这样的客气?”

说话间,见她身后带了一堆礼,芷秋心有成算,料她是因眼下官场上许多职位空悬,想着走自己的门路求她丈夫高升。

果不然,那妇人奉承半晌后开口,“听我们老爷讲,京里还没选定人来赴任,许多事情都是您家督公在操劳,督公自然是能干的,只是未免累人些。我看呐,还是早些定下人来,叫大家都松缓松缓才好。”

说着,捧了个锦盒打开与芷秋瞧,里头是个金丝宝石辩的鬏髻,“我们老爷听见我来,特意叫我问候,略备薄礼,不成敬意,请奶奶勿推,收下才是全了我的一份心。”

芷秋给足脸面细瞧一眼,却到底不收,“奶奶的心意我领了,只是这样贵重的东西可不好收。”

见她面起失落,芷秋又笑,“奶奶的意思我晓得,不是我不帮忙,实在是我们陆大人常对我说,说他虽是皇上跟前的人,却无举用命官之权。我给奶奶指条路,不如去同沈大人家的奶奶说说,沈大人可是阁台首辅的儿子,他若应下,可比我们陆大人说话管用。”

那妇人仍旧有些低落,含蓄一笑,“不瞒奶奶说,沈大人的夫人可是户部侍郎家的女儿,我们哪里高攀得上?平日里连话也同她讲不上一句,何谈托她办事?”

“嗯……”芷秋佯思一瞬,拈帕子的手搭到炕几沿往下凑近几分,“这样,我麽倒是与蒋大奶奶说得上几句话,正巧我下晌要往他家去送拜礼,我去同她牵个线,明日你再去拜访她,这不就说得上话了?”

妇人听了忙谢,“这倒蛮好,我这里先多谢奶奶费心!嗨,奶奶也别同我推阻,这些东西我拿回去,那两匹缎子奶奶千万收下,虽说您不缺,到底是我的心意,就当是我的谢礼。”

两匹缎子芷秋倒不推辞,叫桃良接了来,送她出去,仍旧往屋里去打点送蒋长薇的礼。

甫进卧房,见陆瞻已歪在榻上吃茶,她走过去坐在他腿间,将手搭在他膝上回眸,“怪道了,你今日怎的这样早就回来了?”

陆瞻歪着脸在她唇上轻轻一吻,“一会儿沈从之在他家摆局,我回来换身衣裳。”

“那可巧了,我也要往他家去。”

“你去做什么?”

芷秋眉眼一提,似无奈,又有些俏皮,“回礼啊,还能做什么?我告诉你,他那位夫人真是比我还八面玲珑些。回回赶上节下,她都比我早送礼来,叫人捉不住个错处。”

“那是自然了,”陆瞻拨弄着她耳朵下坠的一颗珍珠,手肘撑在炕几上睇她,“她是户部侍郎蒋敏中的女儿,书香门第钟鼎之家,打小就学着应付客人,在京里是出了名儿的千金闺秀,读诗书,明道理,沈从之家里那班侍妾都给她管束得服服帖帖的。”

听他好一堆赞美之词,芷秋心内倒了醋罐,扶也扶不起来,闷着不说话。陆瞻不见她应答,将脸益发歪过来,“怎么了?你不喜欢她?”

芷秋低低咕哝,“那你喜欢她?”

他好容易才听见,倏而笑了,靠到榻背上去,“我没同你讲过?小时候我父亲原是要定她给我为妻的……”

“什么什么?!”芷秋急急扭过头来,桃眼圆睁,流淌着惊骇又酸涩的河。

“你听我讲完。那还是我当年到苏州之前的事情,父亲本是想定她的,但是蒋敏中见父亲因与龚兴之争,在朝中势力每况愈下,便推拒了这门亲事,所以没结成,他家转头又结了沈家。”

“那你喜欢她吗?”芷秋期待着他的回答,又有些怕他的回答。

陆瞻刻意逗她,等到她眼中的星辰快要陨落,他方笑道:“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她与沈从之成亲前,我们连面也没见过。”他端正起来吻在她一片腮上,“不喜欢她,也没喜欢过别人,只喜欢你。”

“那……”芷秋头一遭计较起来,心怪自己恃宠而骄,嘴上却不肯饶,“你从前就没有过别的女人?”

“自然有过。”

“那你就没喜欢过她们?”

陆瞻追忆片刻,已经想不起她们的名字了,“是十六岁时安插在我房里的两个通房,也谈不上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后来我被施了刑,她们就各自拿了银子,散了。”

说着,惋惜的语气里带着淡淡哀愁,“要是当年我将你带回京,大约,就是咱们两个,没有别人。”

他们都走了很远的路才走到重逢,芷秋没有遗憾,只有庆幸,“那你往后,只有我好不好?”

“好。”

唇舌交缠后,陆瞻扫眼看见案上摆的两匹缎子,因问:“是给沈家备的礼?”

芷秋跟着回望一眼,噗嗤笑出声,“是戚家奶奶送的,本来还有许多,为了她家老爷高升的事情,我没敢要,将她推给了蒋大奶奶,以后也别来缠我,去缠她吧。反正人家是名门闺秀,说话办事自然比我体面些。”

见她还有些拈酸,陆瞻便勾起她的下巴复吻,尽享巾栉之欢。

正值蠢蠢欲动水乳交融,忽见云禾自屏风后头走来,穿着遍地洒金通袖袍,掩的是珍珠粉缎百迭裙,手腕上戴着两只红玛瑙细对镯,施了红粉,抹了朱唇,通身飞燕精神。

这般走来,朝陆瞻行了万福便对芷秋说起:“姐,你一会子不是要到沈家去?我陪你去吧,我在家待着也怪闷的。”

芷秋从陆瞻怀里坐起来,两片唇被亲的红红的,蔷薇花瓣一般,“这倒怪了,你还想往他家去?你不是最烦他们夫妻两个的?”

“家里闷得慌嘛,”云禾淡淡垂首,心内自有一番主意,“姐你也不是劝我出去走走?何况上回蒋大奶奶来瞧我,劝我那么些好话,我也该上门谢谢人家,不论欢不欢喜,礼数总要到的不是?”

“那蛮好,我正愁一个人周旋她心烦呢,那我们一会子坐马车去。”芷秋应下,扭头笑对陆瞻,“陆大人,那你就自己走了,我同云禾坐一辆马车,我们姊妹好说话的。”

陆瞻正要下榻穿外衣,行过她耳边,暗狠一句,“不要叫陆大人。”

芷秋缩着脖子一笑,追望着他套了一件玄色大氅出去,脸上笑意不止,等他没了影,方才回首看云禾,却见她脸上凝固着一抹将落不落的笑意,像西倾的斜阳,沉默而寂寥。

热闹的是世间,云禾仿佛被排除在外,她丝毫感受不到年节的喜庆,她的心像许多灾民,也死于一场疫病,已经走不到来年的光景里。倘或有什么支撑她往前去的,便唯有仇恨。

她坚信方文濡的死亡另有原因,为了查清这个真相,她精心装点,重敛风情,忍着泼天的恨意与芷秋坐在了蒋长薇的轩厅上,客套得比芷秋更甚,“上回还亏得奶奶劝我,我心里一直记着奶奶的恩情,今日特意跟姐姐过来谢奶奶。只是我是个无根无缔之人,眼下也是吃姐姐的住姐姐的,也没钱备份体面的礼给奶奶,就是些平常的缎子,奶奶瞧不上,拿来赏人倒还将就。”

蒋长薇坐在榻上,半身后仰着,将一个大大的肚子挺在二人眼皮下,仿佛是展示一个至上的荣耀,往那些缎子粗瞧一眼,笑容矜贵而周到,“姑娘说的哪里话儿?自我到苏州,身边也没个知心人儿,也就同你们姊妹俩能交交心,你倒还客气起来了,犯得着送什么礼?”

对榻坐的芷秋,十二分的殷勤,“奶奶这样讲,却还惦记着给我们送礼去,论客气,还是奶奶最客气,又比我们会做人。”

正说话,见铃兰捉裙跨门进来,“姑娘,爷说他们前头吃酒,不好叫姑娘奶奶们吃茶,叫这里也开一席。”

这便铺开一席,摆着笋鸡脯、烧鹿肉、水晶鹅、五香豆腐皮儿、十香瓜茄,又有水梨、贡橘、鲜枣等几样果品,另备了一壶桃花酒,配着三副芽箸、三只玛瑙碗、三个绿玉杯,端得富贵一案。

那蒋长薇因有身孕不吃酒,只替芷秋云禾斟满,闲话家常一番后,又见丫鬟领着两个优伶进来,“奶奶,爷说怕奶奶们干坐着无趣,叫我领着人进来唱几段给奶奶姑娘们听。”

蒋长薇面色微僵,转瞬化为和蔼的一个笑,“亏他还惦记着,人留在这里,你出去谢过他。”说着,扭回头来对二女巧笑,“瞧,还是奶奶姑娘的面子大,平日里他吃酒耍乐,哪里想得到我?今日如此周到体贴,还不是瞧你们在这里。”

芷秋生了七窍心肠,领会弦外之音,将云禾瞧一眼,不卑不亢地笑,“奶奶这是玩笑话,我们麽是客人,沈大人招呼我们,自然是体谅奶奶身怀有孕,这是为您分忧呢。”

相笑中,两位优伶少女就在厅上另一侧随意捡了个唱段唱起来,只有苏笛伴奏,唱的是《牡丹亭》。云禾心里挂着事情,无心赏乐,起身相告,“奶奶、姐,我去解手,你们先坐。”

便由个小丫头子引着绕出廊,解了手走到一条活水前,攀上一道石拱桥,桥上通着个亭子,里头视野开阔,将两岸草石尽收眼下。

云禾心窍一动,暗中拔了根簪子藏在袖中,佯作惊呼:“哎呀、我的簪子呢?”说着四面顾盼,弯着腰在地上搜寻,“可了不得了,这簪子可是我娘的遗物,丢了我再到哪里买去?”

那小丫头听见,凑过脑袋一处找,几步路没找见,抬起头来,“是不是丢在路上了呀?要不姑娘先回去吧,我去替姑娘沿路找找。”

“真是麻烦你了,要是找着了,我给你谢钱。”

小丫头喜不可支地往路上折返去,随着那片背影渐失,云禾的笑脸亦渐落,眼下的朱砂痣凝成了一滴血墨。

且说陆瞻沈从之在前院行乐,案上坐着窦初、崔元峰及布政使司的一帮官吏,又各自叫了倌人来陪。一张案挤得乌泱泱一片,胡笳管弦响作一片,伴着轻松惬意的欢笑声,满案的男人都卸去了前些时紧张的忙碌。

唯独陆瞻似永远戴着张面具,含笑的眉目里掩着黑潭一样的瞳,无时无刻不带着淡漠的距离。

沈从之远远望着他,似乎想勘破他面具底下藏的什么,于是换了个坐挨到他身侧来,“冠良,祝斗真姜恩的供词送到京没有?”

陆瞻稍瞥他一眼,“大约还没有。”

“那也就这几日吧,横竖龚兴是跑不了了。你说,我进阁台这事儿,这回有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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