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章 第六十六章（2/2）

“放屁！我那是……我那是老糊涂犯了！”

莲五郎简直要被他爷爷的反复无常绕晕了：“爷爷快些，我这根临时做的火把坚持不了多久就会熄灭，狼群就要回来了。”

似乎是为了应和莲五郎的说辞，不远处的丛林里果然传来了狼嚎声。莲五郎的爷爷颤了颤，那双黯淡浑浊的眼中迸出了浓浓的恐惧。莲五郎趁机抓住他爷爷的手就要往洞穴外拽。

莲五郎的爷爷一下子清醒过来：“松手，不肖子孙！”

“爷爷，人不能为了脸面而活！”莲五郎记得恨不得给他爷爷跪下。

这句话却起了反作用，莲五郎的爷爷愈加拼命的挣扎起来：“松手！你不是我孙子，我没有你这样的不肖子孙！”

莲五郎愣了一下，老人趁机用力抽回了自己的手。莲五郎看着自己的手，又看了看眼前这个和记忆中一般无二的老人。他不自觉的回忆起那个叫夏油杰的异乡人说过的话：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莲五郎不信奉火焰吗？”

“我代你蹲牢房，你趁机去找你爷爷。”

“没关系，我相信你。”

“因为我与你相见恨晚，一见如故。”

……

与这名异乡客待在起的场景一幕幕从莲五郎的眼前飞快闪过。莲五郎的心脏怦怦直跳，瞳孔缩紧，他拽住胸口的衣物大口大口的喘气。莲五郎意识到这位叫夏油杰的外乡人也许在更早的时候就认识自己。

洞穴中的老人被莲五郎喘着粗气的样子吓到了，他不断的往洞穴里缩去，莲五郎看着老人轻声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老人梗着脖子重复了一遍：“你不是我的孙子，我没有你这样的不肖子孙。”

莲五郎出乎意外的笑了：“是，我大概确实不是你的孙子。如果我是你的孙子，土生土长在这个村子里，耳融目染之下怎么会再三阻止你‘上山’呢？所以我确实不应该是你的孙子。”

莲五郎松开扒着洞口的手跳到了地上，他将手中的火把插在地上，回头对着洞口那个萎缩的老人无声的说了句：“再见。”然后莲五郎头也不回的向山下跑去。

太阳已经落下了一小半，莲五郎仓皇奔跑在山林中。林中被雾气常年滋养的林木参天蔽日，几乎将太阳的光线完全挡住，莲五郎身处其中根本不辨方向。

也许是莲五郎的错觉，周围这些原本就奇形怪状的树木似乎变紧密了。树木们遒劲的根系也越来越多的浮现在在泥路上，好像冷不丁就要绊倒莲五郎。

莲五郎根本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他只能用尽全力的跑。突然莲五郎的眼前划过一丝阴影，他本能的低下头，一根藤蔓擦着莲五郎的头皮飞了过去。

还没等莲五郎做出更多的反应，藤蔓接二连三的像鞭子般朝他抽来，要把他像小羊那般赶回山崖之上。莲五郎意识到先前的那些都不是错觉，这座山活了过来，它要把他留在这里。

可已经晚了，凡人之躯如何比肩神明？莲五郎拼命的跑，无处不在的藤蔓暴风骤雨般抽打在他的身上，将他灰扑扑的袍子抽成红灰相间的丐装，鲜血缓缓从他的衣服上滴落又被贪婪的土地吞噬殆尽。

莲五郎丝毫没有放慢奔跑的速度，他就像一头被激怒的斗牛，疼痛与恐惧不仅没有迫使他停下，反而激起了他骨子里的倔强，激增的肾上腺素甚至让他察觉不到疲倦。

莲五郎的不顺服让藤蔓们改变了措施。藤蔓们抽打莲五郎的额头，让鲜血流入莲五郎的眼中遮蔽莲五郎的视线。然后藤蔓们化成了一张如蛛网般隐秘坚韧的网，在莲五郎的必经之路上把他死死绞住，让他动弹不得。

村长忽然笑了，他转过头用一种得意的语气对我说：“莲五郎来不了了。”

“是吗？”我缓缓地笑了。

西斜的太阳穿过封闭已久的庙宇殿门，将雕像的影子拉的老长。我看着影子轻轻的说：“你看，雕像已经旋转过半了。”

似乎是为了验证我的话，远处的山腰中惊出一大片乌鸦。

村长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即便如此，莲五郎也来不及跑过来。即便莲五郎跑了过来，他也没有办法出去。你们注定被关在这里，生生世世。”

“哈哈哈哈哈——”我没有礼貌的笑了：“还生生世世……不好意思，我在外面的世界里还有事情没有做完，可不能留在这里陪你。

你应该不知道，外面的世界上有一种人叫做咒术师，而我恰好就是。”

“那又如何？”

“嘘——别吵，你看我家小孩来了。”

村长顺着我的眼神看去：“一只萤火虫而已……”他止住了话头。因为不仅仅只是一只，成千上万只萤火虫跟在那只萤火虫的身后从村中用来做屋顶的稻草堆上飞起。

腐草为萤。数亿只萤火虫汇聚到了空中，好似比日落都要明亮。这些萤火虫有些往山腰上飞去，有些往寺庙飞来，一头一尾，贯穿了村落与后山，形成一条明亮的通天路。

我懒懒的靠在木桩上，看着一个小小的黑点从路的那头朝我跑来。萤火虫源源不断的从屋顶上飞起汇入这条通天路，如倦鸟归林，如百川归海，波澜壮阔，蔚为壮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