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四十三章（2/2）

卫天虎看着壮实，到底也太年轻了些。他在卫家村见过不少因为生产时年龄太小熬不过去的，可乡下人哪里懂这些，恨不得儿子刚出生就抱孙子，至于这怀着的人有多难受，他们才不在意。

卫天虎撕下自己的一截袖子，用牙咬住。

简易帐篷外仍是鬼哭狼嚎般的风雨声，而这狭小空间内的安稳更显得难能可贵。

说实话，直到如今，对于卫天虎怀孕这件事，她一直是蒙着的。时常，卫天虎夜里抱着她时，她也能感受到那小小生长的生命，但是，她还完全没有做好身边会多一个小孩子的准备。就像一直到方才，她从来也不曾领悟过，眼前这个男人，于她而言，是怎样的意义。

方才如果不是他，三个人便都要曝在风雨中。正是眼前这个挣扎在泥泞中的男人，给了她一个家，让她也知道，原来冬日有人捂好的被窝可以那么暖和，让她不用担心下一顿饭是不是又没了着落，让她在暴雨天也能安心呆在家里，甚至心情舒畅地对雨念诗。

裴先生是很好，就像开在天山上的雪莲，却不是她能够得上的，他教给她的那些称呼：相公、夫君、官人，原来是这样的含义。

看着眼前的人颤抖着手褪下自己的裤子，裤腿上的血迹混合着泥水更加污腻不堪，孟玉连忙扑过去配合他将缠在脚腕上的裤管脱了下来。

卫天虎抬起湿漉漉的眼皮看了看她，没有说话。

卫天虎自己打开双腿，两手扳住膝盖，用力推挤着腹中那一团。

孟玉将手放在卫天虎腹底，感受孩子往下撞，每次孩子的头往外挤的时候，卫天虎都痛得脚趾曲起，小腿肌肉紧绷，上身挣扎着想要将肚子里那团东西摆脱掉。

正如裴谦所预料的那样，卫天虎的骨架确实还没有发育好，盆腔狭窄，阻止了孩子的降生。

不过只捱了两刻钟，卫天虎却觉得一个黑夜那样漫长。风果然小了下来，孟玉惊奇地从树枝缝中往外瞧了瞧，又回头惊喜地望着他。

他接连用了几次力，骨骼被撑开的声音在暗夜中阁外清晰。

孟玉望着那不断被挤压的肚子，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泪。他再痛再累，都不会跟她说，从来都是一个人撑着，她就更没有理由懦弱，让他为她分心。

孟玉凑过去抱起他的上半身，让他顺着劲道用力，柔声道：“阿虎哥，我帮你。”

卫天虎一顿，她方才叫他什么？

然而正是这霎那的分神，腹中猛然一阵紧缩，他乱了呼吸，身子跌落在孟玉怀中。

孟玉探手去揉他的腰侧，继续在他耳侧轻哄：“忍耐一下，阿虎哥，宝宝就要出来了哦。”

卫天虎转头费力地望着她，见她又爬到他身侧，抻着脖子往下面看。

他几乎能感到那颗小脑袋一点一点撞开狭小的缝隙，如同铁坨子般碾过他的血肉肌理。

孟玉帮着他推腹，一边安慰：“还差一点，别松了劲。”

卫天虎几乎要咬碎了口中的布，由着那一团将他的腿顶得更开，在一声不太响亮的哭声中滑了出来。

孟玉撕了自己的衬裙，将孩子包裹起来，心道真没白吃了那么多鸡蛋和鸡腿，不足月的孩子倒是看着跟足月的一样个头。

孩子已经出来了，然而卫天虎胸前还是鼓鼓囊囊。其实孟玉早就觉得奇怪了，只不过一心想着先帮他把孩子生下来，故而没问。

孟玉在他胸前压了压，似乎有纸张摩擦的声音。

卫天虎又恢复了那副凶巴巴的样子，不满地瞥了她一眼，道：“干什么？”

孟玉现在才不怕他，小手摸到他胸膛上，将那东西掏了出来。

那是本与晌午被卫天虎撕了的一模一样的书，只是扉页没有题字。

“呀……”孟玉有些懵了，微张着小口看着他。经过了大半夜的挣扎，这书除了皱了些，仍旧干干净净。

难道他昨日晚归只是去问裴谦那是本什么书？

卫天虎身子还虚，知道她是算准了他拿她没办法，才这么得意，没好气道：“看什么？我告诉你，想看书，我也能买得起，用不着收别人的。”

孟玉一愣，旋即笑了出来。她心里有数，这么一本书，对于卫家而言，是不小的支出，可卫天虎还是没说什么，只要她喜欢，就给她买。

孟玉盈盈一笑，道：“好了好了，我以后再也不收别人的东西了，唔，若是别人硬塞的……”

卫天虎瞪她一眼，“怎样？”

“就拿来给你撕掉，好不好？”

卫天虎看着她，还是别别扭扭地笑了。

山脚下，裴谦领着一大帮人，赶着驴车，抱着被褥，提着两桶水，领着产婆，正往他们这儿赶。

众人累得气喘吁吁，裴谦仍不松懈，难得地厉色道：“麻烦大家帮帮忙，我干儿子就快出生了，请大家喝酒啊。”

帐篷里的卫天虎后背一凉，打了个喷嚏：谁在念叨他儿子？